那天，我开车回家。

那天，我开车回家。已经快零点了，路上没几辆车，行人更是难得碰见。我开得很快，身体很放松，不似白天开车那么紧张。就在我快走神的时候，我看见前方路边一个男人在招手。我没理会，没有减速直接甩他而去。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他转过身朝着我这个方向还在挥手。我不知怎么了，减速倒退到了他的身边，让他上了车。

我不是很习惯和陌生人讲话，尤其是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时刻，虽然我擅自让他上了车。他说了个地址，让我送他回家。我心里想着，是不是送完他，我自己就可以回家了。现在这么晚，我好像有点困了。他话也不多，除了在我不认识路的时候给我指下路外，其余时间我们都互不作声。

没过多久，我们就在一个巷子口停了下来。他下了车，我刚准备掉头回去，他却邀请我去参观他家。深更半夜参观别人的家，这么诡异的事情也许只有我这样寻求刺激的人才会答应。但我还是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告诫自己现在太晚，如何都不是个合适的时间。却还是跟着他来到了他的家门口。

他打开门。透过月光，我能感觉到房子不大，但有宽敞的感觉。这时他开了灯，我才看到房子里只有靠窗一张床和正中间一张大桌子。房子里东西少，才显得这么宽敞。他走过来跟我说，房子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接下来我带你见见我的家人。没等我回答，他就径直走向那张桌子。我跟着走过去，才看清桌上满满当当摆的都是灵位。

他拿起一块，对我说这是他的奶奶。他说他的奶奶目不识丁，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早年艰辛地才把他们都抚养长大，后来他们都各自离开了奶奶，过起了自己富足的日子。奶奶与爷爷从三十年前就老死不相往来，她晚年时也没人赡养，三个子女都各自推卸责任。最后在乡下的老房子被发现时已经死了好几天，手上是她想要穿上却没能穿上的十年前就准备好了的寿衣。大概是快八十岁的时候。我看着灵位上的照片，觉得照片上的奶奶似乎很年轻。

他又拿起一块上面是个婴儿照片的牌位，对我说这是他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继续说在他儿子小的时候，他家境不错，可以给他儿子力所能及最好的东西。但是后来在儿子十多岁时，他生意惨败，连他儿子的学费都没法凑齐。他儿子是二十岁时，在去做兼职的路上没看到红绿灯被一辆大货车当场撞死的，因为要顾很多份兼职睡眠不足。

我说出心中的疑问，为什么灵位上的照片都比他们死去的时候年轻那么多。他跟我说，这些其实就是他们死前的照片。他说大概在二十年前，有一个占卜师替他为他们家所有人算了命。结果是没有一个人得善终，后来的日子都会过得极其悲惨凄凉：奶奶无人赡养死了没人知道，儿子被车撞死诸如此类的。他便在那一年将所有的家人都杀死了，为了不让他们未来过苦日子。他跟我说，既然他们会过得那么凄惨，那我在苦难来临之前结束他们的生命，不是将他们留在了最好的时候吗。

“你说我为什么不杀死自己。占卜师说了，我的命运就是结束我家人的生命，然后一个人慢慢老死。我尝试过自杀，但是没用，死不了。我每天都会想，我杀死他们到底是对是错。”

参观完了，我就原路返回，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