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北京,我在环球雅思上班。
周日轮到我值班,偌大的办公室只有我和另一个同事,我两约定好,上午她去逛,下午我去。
天气是阴郁闷闷的冬天,未来不甚明朗,一切都灰蒙蒙。
一个人坐车去了相距不远的动物园。
买了一套米色的加绒卫衣,一双咖色的雪地靴,一个羽绒服马甲。
是那季最流行的穿搭。
动物园的物价低到人眉开眼笑,上衣19,裤子29.鞋是奥特莱斯买的,200.
工资微薄,可是青春鲜嫩,穿好化好,就是美人。
那个时候每天焦虑焦躁,一天三顿吃加三勺辣的桂林米粉,脸上冒着好几个大痘,瘦到不到100斤。
内心兵荒马乱,不知所措。
然后所有朋友都说,我那个时候最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呢,穷人的好看,好看也是穷人。
2012年,长春,我在房地产报。
单身,周末无所事事,自己去逛了一圈黑水路。
买了个牛仔短裤,黑色蝙蝠袖针织,两件花了不到100块钱。
回来时同事不断惊叹,看起来特别昂贵,又很好看。
可我自己知道,袖子长短不一,里面各种接口,很不舒服。
那个时候我们在安达街,办公室里悠然的像乌托邦。
我们七八个人每天嘻嘻哈哈,四点多就下班,一个月两千多块钱,过节就发欧亚卡和鹅蛋。
没有房子,没有男人,没有未来。
我在午间伴着音乐声睡去,天气闷热,钝钝醒来,四顾茫然,不解人间。

2013年,进军地产,从助理开始,拿最少的钱,干最多的活。
可是有未来,总是能期待着。
结婚了,首付装修,负债累累。
毛拉着我去逛黑水路,我们已经脱离了19,29。
奔向100开外。
逛完,毛跟我感慨,她所有的朋友都只去商场买衣服了,
我是唯一能跟她逛黑水路的朋友了,一点苦中作乐的抚慰。
2014年,除了给单位采购礼品,我们都没再去过。
不是多有钱了,而是因为淘宝更方便。
那个地点,想起来就累,想起来就乱,人多车多,公交拥挤,打不到出租车。
进去就像塞到沙丁鱼罐头里,
被人味,混杂的烤冷面味,烤鱿鱼味,诡异的麻辣烫的地沟油味,浸泡渍淹。
2019年,昨天。
我妈非说她去的买鞋的地方性价比多高。
我两在三十几度里,扎进了人潮拥挤的黑水路。
要多破有多破,要多黑有多黑,要多乱有多乱。
我已经无法进入这种黑压压的地方,迅速逃离。
去了看起来比较明亮的温州城。
里面的衣服有五百种缤纷凌乱的大花,和一千个穿着这些大花的大妈。
当然可能还有远东高层这种相对比较好的地方,但是实在是找不到逛不懂。
我感觉我像一条蹦进了柏油路上的鲜鱼,正在被风干,拥挤的路人,不断给我撒点油,加点盐。
变成路边那红黑的烤的黏腻的鱿鱼。
再次感谢马云。
中午找了家看起来最整洁的门脸去吃饭,桌子上厚厚一层油。
回家后,肚子一顿咕噜,直奔卫生间。
毕业十年了,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改变。
可昨天突然想起在大马路那走来走去,逛来逛去,可是想想,那也已经是两三年前。
看见姹紫嫣红的大妈们,有时候也会有些惊讶。
可是昨天突然想到,我到那个年纪以后,是不是还没有她们的活力和美。
我们总是不肯原谅时间。
就像能够假装看不到,时间已经怎样改变了自己的脸。
24岁兴高采烈奔向批发市场的我,
34岁不堪忍受逃离批发市场的我。
可都是一个我?
快乐和逃离的情绪都是真实的,
而在这时间的洪流滚滚向前中,我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是难过更多,还是快乐更多。
我现在比100斤多了30斤,衣服努力在保持住L。
出去逛街的时候担心更多的问题,不是买不起,而是穿不上。
好多以前的朋友说我长得看起来有点变了,
其实不是,就是胖的。
我以为自己还是少女,一低头,脖子下面层层叠叠的褶。
和朋友出去玩,两个孩子离我们比较远的时候,
还有男孩偷偷看我两。
一回头,看见孩子又在乱跑,瞬间鬼喊鬼喊。
再看刚偷看我们的男孩的眼神,
满脸的惊讶和悔不当初。
多么悲哀又心酸的硬核老母。
无意褒贬批发市场,那依然是我妈的购物天堂。
只是因为空间和场所的不变,看到了自己的改变。
最近单曲循环刘德华的《17岁》,
我是情绪汹涌如洪水般的人,只要有情感共鸣到我的点,
就会阀门大开,脑海里的水流奔腾,洪流泛滥。
“喜欢我,别遮脸,任由途人发现。
尽管唱用心把这情绪歌中染。”
我的十年,不仓皇的眼,等岁月改变。


昨天看到一段很喜欢的话。
如果想做的事情都在手上,
该领悟的道理都明白,
该练达的人情都清楚,
那流失的胶原带白,
都是我们给时光交的学费,
衰老就是成长的勋章。
那我们,勇敢并开心,接受并接纳,这岁月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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