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阅读体验:从现实中逃离的方法之一
对幸福的理解,每人各不相同,陆陆续续的采访中,问过很多人关于幸福的理解,也听过不同的人给我描绘过所谓幸福的那种画面,时间长了,也难免问一下自己,回答之前,眼前先有一幅画面出现。
大约是头一天刚刚完成一项比较重要的工作,效果还算不错,而短期内也不会有什么工作需要自己介入,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这段时间最好是在初秋,日子总是晴的,却依然有些风,最好微凉,然后在打开门窗的家中,让背景音乐若有若无地响着;手中终于拿起一直想看而没有时间看的书,书页有时是自己翻的,有时是被风翻的,看一会儿,投入进去,又看一会儿,走走神,困了就打个盹,醒来再回忆:我看到哪儿了?
这就是我认为的幸福,其实实现起来并不难,但可惜的是:即使不难也难得实现。
人过三十,再谈到阅读,早已过了功利的阶段,翻书,不再是为了拥有一种谈资,或是填补头脑中的哪项空白,除去工作中的翻阅资料,生活中的阅读已经变成一种纯粹的快乐。也因此需要一种很好的心情,更需要拥有一段能让自己放松的时间,但痛苦的是:偏偏这两点我难得拥有。
也因此才有了我幻想中的幸福画面,虽然简单却相距遥远。
放松的阅读已经成了一种奢侈,对于现代人来说,这该算作一场悲剧。
几年之前,读过一篇散文,是武汉女作家方方写的。由于她工作实在太忙,有很多想听的音乐没时间听,很多想看的书没有时间看,直到有一天,她住了院,谁想到,音乐也听到了,书也看上了,于是,开始喜欢上住院的生活。看完这篇散文,我想,医院如果都成了现代人精神的避难所和补养地,那我们平日的生活实在有该反思的地方。
但必须承认,方方的感叹又是我们很多人共有的,在我的身边,就有一个真实的细节。《新闻调查》的王利芬是公认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女强人,忙是她的生活特征,但是有一天,她走进电梯,却突然被电梯里放的音乐深深地打动。这位音乐素养较高的女士,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过音乐了。
医院里看书,电梯里听音乐,然后感慨万千,再然后是继续原来的脚步。相信出了院的方方继续忙,而迈出电梯的王利芬还会有许多不听音乐的时光。现代这两个字,已经让我们的脚步不再受自己控制。
在我的很多同事家里,大都有一个装满书的书架,然而正如我的同事张洁幽默的说法:“每一本书就像三宫六院里的嫔妃,而我像皇帝,不知哪一天会高兴地去宠幸哪一位。”但悲哀的是,我们这些皇帝,每天奔波之后,回到家中,明知书架上的嫔妃很好,只可惜,回到家倒头就睡,早就没了和嫔妃亲热一番的热情。
很多年前,听过台湾歌者李宗盛幽幽地唱过一首“忙与盲”的歌。“许多的电话在响/许多的门与抽屉/开了又关 关了又开 如此地慌张/我来来往往 我匆匆忙忙/从一个方向到另一个方向/忙忙忙 忙忙忙/忙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还是为了不让别人失望/盲盲盲 盲盲盲/盲得已经没有主张/盲得已经失去方向/忙忙忙 盲盲盲/忙得分不清欢喜和忧伤/忙得没有
当时听这首歌只觉得很有趣也还算好听,今天再听,才知道李宗盛多年前唱着他自己的生活也唱给我们当预言。今天预言已成真,忙果真和盲紧密相连。如果搞电视的人,连捧起一本书的时间都没有,那盲一定会在不远的前方悄悄地等着我们。
而我不只一次听过电视同行和我诉苦:几年里连看本书的时间都没有。每听这样的话,我都会紧张好久,暗想:我会不会也这样。
当然也知道,这种忙着忙着就盲了的节奏不是电视人专属。在校园里读书的孩子都偷偷溜出校园参与这份忙,身在忙中的人又怎能清静下来呢?于是我才明白,那些装饰书店里为什么会有空壳书卖,而且还有很多人买。
由自己的幸福谈起,没想到几笔过后就演变成了诉苦与担忧,一章本来关于阅读的文字竟悄悄变成对现代病的抨击。不过也好,忧字在先,之后就该是乐。言归正传,还是回到阅读体验中去吧!
阅读过程中的三次蜕变
十岁之前,除了小学课本,我没有和阅读有关的记忆。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以教书为职业,但说自己出生在书香之家,这的确有些夸张。家中的书那时虽然很多,可真正能读的极少,都是时代造成的。我怎么也不会在童年时捧起毛泽东选集来体验阅读的快乐吧!但十岁过后,这一切都变了。
可以说我的阅读热情是被我母亲调动起来的。1978年过后,文学热开始席卷全国,我生活的那个边疆小城也同样。每天母亲下班,在她的包里,总会找到可阅读的杂志和重新露面的小说。那时的我们不像今天的孩子这样幸福,有属于自己这个年龄阅读的书籍,我们那个时候可是大人读什么书我们就读什么。哥哥上大学走了,我和母亲就以读书为己任,什么伤痕文学,什么解禁的文学名著,年少的我拿来就看,慢慢就上了瘾。
到后来,仅仅依靠母亲带回来的书,我已经有些吃不饱。而在当时的海拉尔市,只有两个图书馆,我就利用母亲的借书证,开始每天在两个图书馆间奔波,书越读越杂,每天都在读书中充实着。
这段日子里,书为我这个边疆的孩子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原来以为,世界就像家乡的小城一样大,而走进书中,才知家乡之小。于是幻想与好奇就开始萌生,越幻想越好奇,读书的渴望也就越强烈。少年时的读书生活,是极度的饥渴造成的,每一本书都帮助我消灭头脑中的一点空白。于是像很多不听话的学生一样,上课的时候,假装听课,却在书桌里藏着课外书,一边听课一边阅读,共被老师没收过几本我已记不太清。但正是在这种饥渴的阅读中,伴随着视力的下降心灵的视力就开始变得敏感起来,直到考大学的前一年,这种阅读的热情才开始稍稍收敛。
上了大学,读书终于成了正业,那正是文化热的时期,上大学时阅读,已和年少时的饥渴状态大不相同。读书多少与时尚有关,也多少和增加自己的谈资有关。不得不承认,大学时的阅读,功利色彩明显增强,从尼采到萨特,从叔本华到老庄,我都似懂非懂地阅读过。不过驱使我阅读这些书籍的真正动力,是因为大家都在读,我不读,明天能和大家聊什么呢?整个大学期间,虽有三毛、金庸、古龙调剂着我们的阅读口味,但读书中的思想走向却不可阻挡。周围的大环境就是这样,文学家和哲学家的讲座是最受我们欢迎的,文学持续坚挺,哲学红火,新思潮层出不穷,西风东渐的潮流不可阻挡。在这样的时期里,旧的被批判着,新的被争议着,校园里热情而不得要领的唇枪舌剑慢慢把我们逼进思考的空间,这是大学阅读中最大的收获。更何况,这段时间的阅读还开始引导我们关注人生关注人性,为以后走进社会,走人生的长路做了最好的精神准备。
从大学中走出,读书不再是生活的主业,年少时的阅读是因为饥渴,大学时的阅读是因为时尚,为拥有谈资,那走出校园后的阅读就开始是为了自己,读书成为一种生活习惯,成为日常生活中的一项内容,也终于成为一种快乐。
在现在我的生活中,一天中的阅读很明显地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靠近现实,那就是晚饭前看当天的报纸杂志,这种习惯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搞新闻,我非常清楚,即使自己做其他工作,这种关注当前社会的阅读习惯也不会发生丝毫的改变,谁也不想遗忘这个世界或被这个世界遗忘。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向外的阅读是一种资讯依赖或者说是治疗社会性孤独的药方。
而晚饭过后直到睡觉之前,阅读于我就是向内的。在这段时间里,我读的书很少和我的工作有直接的关系,或是音乐家的传记,或是音乐方面的文章,或是一篇散文,或是一本可以连续阅读的小说。这时候的阅读,才真正变成一种快乐,往往有音乐做背景,偶尔走走神,书开始真正地将我不停地放飞。
当然,这是一种常态下的阅读,但做新闻的,生活被自己掌握的不多,也许刚刚拥有了放松的心情,呼机响了,一切就都乱了,也因此,读书便时常在非常态下进行。
从阅读的角度说,每次出差都是一次不错的机会。首先是来回飞机上的那几个小时,那可是丝毫不会被干扰的阅读时光,也因此,每次出差前,往包里装书时,都有一种难得的快乐,面对备好的书,心里知道,这一次我不会失约。
不过,飞上天空,从此地到异乡,一般也就两三个小时,虽然经常出差,可是这种难得的阅读还是不足以填补对书的相思,好在到目的地之后,阅读的时光也会比北京多得多。一来没有呼机的吵叫,二来每日的工作很单纯,闲暇就是闲暇,不会像在北京那样,即使没有采访,也常有其他的工作把它填满。
在回忆中,每次出差都是一次阅读上的恶补,另外空中的阅读也多次留下美妙的记忆。比如《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这部小说,长度如此适合飞行中的阅读,于是从起飞到落地,我正好伴着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来了一次完整的起伏,然后在很长时间都回忆张大民和他夫人的那间小屋。
除去出差与飞行,每年的春节也是一次读书的快乐时光。小的时候盼过年是过年时能从家中跑出去,不受约束地四处玩,而大了,盼过年,是能从外面的奔波中跑回家,不受干扰地过上一些日子。近几年的春节,给我留下的都是快乐的记忆,一种渴望已久的安静使得读书真正成为享受。于是,我绝不会浪费这样的时光。在近几年的春节中,我重新在读书中找到少年时的那种迷狂和投入。
除去出差与春节,逛书摊也是一种非常规的阅读方式。每隔几天,抽出时 间,我都会到京城几处著名的书摊一条街上去闲逛。一家挨着一家的书摊在街边排得长长的,从这边的一家开始翻起,悠悠闲闲地逛下来,临走时买走几本,而更多的是翻过而没买的书。正是在这隔三差五的闲逛与翻阅中,好多不值一买的书也就不经意地简单翻过,这种蜻蜓点水式的阅读对于有些书来说是合适的,而对于生活来说,也平添了一种乐趣。
不过这种乐趣现在是越来越少,随着北京城的治理与迎接建国五十周年的需要,几处有名的书摊一条街都被陆续拆掉,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总是急匆匆怀着一种喜悦去赴约,而到了,才看到一片废墟,顿时有一种怅然袭上心头。我知道书摊在街边可能注定应该消失,但面对真正的废墟,我还是多少有些怀旧,因为逛书摊与买书,我很少进大而豪华的书店,恰恰是在看似散乱而又小的店中,才始终拥有一种闲散的淘书与读书的乐趣。不过我想,这样的乐趣怕也被迫要减少,看样我也要尽早培养起逛大店的习惯。
遗憾的是,春节一年一次,出差与飞行也不是贯穿生活的始终,逛书摊时的阅读如蜻蜓点水,平常的日子里,读书变得断断续续,看着书架上的书,时常有一种相思,慢慢地心里有些急,竟时常怀疑起工作的意义来。尤其是近几年,买书的习惯一直保持,书摊与书店早就是一种生活内容。因此书架上的书是越来越多,相思也就越来越重,买进的和读过的,差距越拉越大,这种相思就更变成了一种压力,书是用来读的而不是用来收藏,因此书架上的书越是多,心中的不快就越多。时间,在书的面前,竟如此吝啬。
在阅读中转换心情
诗歌:在写下诗歌这两个字时,看书架上的几本诗集被翻得那种破旧样子,读诗的岁月与心情很快就回到眼前。还算幸运,进了大学校门,朦胧诗已经浮出海面,我们成了有诗读的一代人。那本云集了朦胧诗代表作的《朦胧诗选》被翻得早已发黑,和它旁边那些翻过一遍就放下的书比起来,诗集便显现出它的卓而不凡来。在所有的文学作品里,诗歌是最为浓缩的,与其说它是由笔写成的,不如说是由诗人们的血和泪浓缩而成的。也因此,读诗便体会到一种强烈的心灵碰撞。“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的肩膀痛哭一晚。”……这样的诗句早已刻进生命中,思考也因此而产生,读诗的时候,血是热的,也因此,诗歌多属于青春岁月,但岁月沧桑,短短几年,让人热血沸腾的诗歌季节便悄然隐去。有的诗人浪迹海外;有的诗人美了别人却丑了自己,在荒岛上杀人;有的诗人在点钱的快感中重新找到一种让自己兴奋的节奏,而有的诗人在风景秀丽的城市里相夫教子……莫非,这个时代已经不再需要热血沸腾,而青春也终于不再需要心灵的碰撞?
由于和诗歌深深地结过缘,便时常想在新诗中找感动,但遗憾的是,可读的诗却慢慢没了。于是知道,读诗的快乐与震撼只能在回忆中寻找。
小说:读小说是阅读中最好的从现实中逃离的方法,拿起或厚或薄的一本,几页下去,生活的时空便与小说中的同步,然后和主人公同喜同悲。深深的投入后,还会时常感觉自己变成主人公,那种感受就更加刻骨铭心。即使小说读完合拢,一时间还无法从虚构的情景中摆脱出来,有好长的弯要转,好的小说一般都有这样的力量。
1993年年底,有很长的时间,我是在唐浩明的《曾国藩》中生活着,进了书中便忘了身边的世界,曾国藩喜的时候我喜,悲的时候我悲,等到快读完的 时候,竟开始有了一种依依不舍,读的速度明显故意放慢,希望和这本书的告别晚来一些,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书终于读完。掩卷之后,告别的感慨让我在空空的屋子里飞也似的写下几千字的笔记,然后空空落落好几天。
不过,读长篇小说的时候毕竟少了,那种很长时间不知肉味的快乐也因此变少,但不长的小说却似乎精品更多。这几年中,以余华的《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刘恒的《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等作品最让我读后拥有再读的冲动。也许目前的中国作家,在不到二十万字的中长篇小说的创作中功力最深,作品的水平也最高,因此阅读这个长度的小说,自己最有信心,结果也往往是这样。
散文:读散文是一种最好的交谈,一个散字让写的人和读的人都放松下来。好的散文不是让人一口气读下去的,而是读一会儿乐一下或是读一会儿愣一下神,而且读散文时最好有音乐有好的心情。好的小说有一种麻醉的作用,可以让你不知身在何处;而好的散文却不会这样,它时常提醒你是在生活之中。
不过现在读散文并不是件太轻松的事,散文一热,写散文的人就多,而写的人一多,水平就参差不齐。时间本来宝贵,如果很多闲暇被劣质散文占了去,那享受就成了苦涩。也因此,我在读散文之前,选择时常是慎重的。那些好几个地方开专栏的作家,他们的散文我不读,小女人散文不读,过分风花雪月的不读,急就章的不读,太前卫的不读……虽然如此慎重,但也时常看走眼,不过往往读过几段,劣质的也就让你断了往下读的念头。比如有的名家,明明过去散文一直写得不错,可突然间,一整本新作读了却让你有买到假冒伪劣的感觉,那就只有把新书放上书架,让灰尘去和它靠近。
但千万别因为遇到真货难就躲开散文,在诸种文体中,散文是最容易让人找到读书乐趣的。无论是严冬还是酷暑,无论是深秋还是初春,一篇好的散文,读过之后,都会让窗外的平常景致变得美丽起来。
纪实:读纪实文学读到的总是一种内心的忧患,歌功颂德的纪实作品少有优秀之作。近二十年来,打动人心的纪实作品都是拥有一种或悲壮或让人忧患的内在气质。
1996年是“文化大革命”三十周年。在那一年的前后,我读了大量记录从反右到文革这一阶段的纪实作品,历史才隔了不长的岁月,当初的真实在今天就已经有了荒诞的感觉。可怕的是,那样一段灾难岁月,正有着一种被故意遗忘的倾向,而阅读是如今唯一可以靠近那段历史的机会。
读这样的纪实作品,心情总不会很好,与其说是带着乐趣去读,不如说是带着责任去读。这样的作品很多,读起来也让人感慨万千。如果说好的散文是读过之后让人有种灵魂升空的愉悦感,那好的纪实作品则会在读过之后有种双脚再次着地的沉重感:我们毕竟不能遗忘过去,哪怕无法提醒别人,但通过阅读提醒自己也是好的。
不长的历史被尘封的人和事还有很多,我们现在读到的纪实作品还只刻画出冰山的一角。因此,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在不远的将来,还会有更多更让人震惊与感慨的纪实作品等待我们去不轻松地翻阅。
传记:读传记是体验不同人生的最好方法,正如有的演员说:“生活中我只能演自己,而当了演员,我就可以不停地扮演别人,找到另外一种人生体验。”这是演员的特权,我们无从体会,但多读人生传记,也就时常能在别人的一生中,找到自己未能体验的丰富。
可惜,读人物传记在我们国内并没 有成为一种阅读的时尚,这一点和国外大不相同。杨振宁教授采访中就告诉我:闲暇时最爱读人物传记,而在国外图书排行榜上,各种人物传记也时常名列其中。
可能是由于工作的关系,时常要采访东方之子,要和不同的人生打交道,因此各种人物传记也看了许多,看传记不是看人的一帆风顺,而恰恰是看传记中人物在苦难面前是如何走过的,人生最关键那几步又是如何定夺的。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不可能重来,因此关键处也就那么几步。看多了别人的传记,关键时自己的主意也就好拿些,会避免一些错误和失误。当然这是一种实用性的做法,而更多的,在优秀的人物传记中,我们会读到一种人生观、一种对生命的感悟与思考,这正是开卷有益之处。
不当演员也可阅尽各种人生,何乐而不为?
走进孤岛,我会带上哪一本书?
几年之前,黄集伟先生曾在电台办过一档人物访谈节目,来宾大多是知识界人士,访谈的内容很有趣,黄集伟先生会首先告诉来宾:你将走进一个孤岛,衣食无忧,但只许带一本书和一张唱片,请问你最想带哪一本书和哪一张唱片?然后访谈开始。
广播节目播出的时候,我无缘听到,幸好这档访谈节目被结集成了书,使得我得以感受到这种奇妙而有趣的交流。
这的确是每一个知识分子都该思考的问题。走上孤岛,面对书架上的万千宠爱,我会带上哪一本呢?而在众多的音符中,我又会让谁陪伴身边?
在阅读《孤岛访谈录》这本书的时候,看别人回答的同时,也常常代黄集伟先生问自己,竟很长时间没有答案,毕竟众里寻她是困难的。
不过在今日落笔之前,答案已经有了,虽然和黄集伟先生从未谋面,也不妨借创意一用,做一次无提问者的回答。
虽然衣食无忧,而且可避世事烦扰,但孤岛生活还是不能过太长时间。一来没亲人在身边陪伴,相思总是一种难言的苦,怕时间长了,心会变硬;二来只许带一本书一张唱片,可应付的时间必定有限,因此孤岛再好也不能久留。
两个月最好。
行期与住的时间一定,就开始打点简单的行装,这一本我将带上孤岛的书,是本厚厚的《鲁迅全集》。当然不是几十本的那种,一来违规,二来读起来不方便,我带的这本是像《辞海》那样合订的缩小了字号的版本,容量奇大,而且在美丽孤岛的下午,困了还可以当枕头。详细地通读鲁迅,是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愿,虽然断断续续读过许多,但系统地一字不落却未曾读过,这一直是自己心中的一处痛。
对于中国的知识分子来说,鲁迅是无法逾越的一个名字。虽然不同的时代,鲁迅这个名字被打上不同的颜色,但只有静下心来,走进鲁迅的文字中,你才很快知道,鲁迅是永远属于中国的。
像鲁迅这样“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知识分子已经不多,时常我都会感到,在奔波中,脊梁日渐软弱,这个时候,总会想起鲁迅来,因为那是中国知识分子中,拥有最硬脊梁的一个。
更何况,鲁迅当年入木三分的民族性分析至今仍未过时,还时有警世恒言的作用。幸亏鲁迅先生走得早,如果先生长寿,恐怕他老人家对民族强烈的爱未被人体会,反而是很快有人会因为他笔下的嘲讽与不宽容感到不舒服,然后鲁迅先生也会成为被批判的对象。
不过先生去了,灾难就一直没有降临,除了近年来一些“前卫”文人对先 生大为不敬以外,鲁迅在我们心中变得更加伟大,冥冥之中我常常会感受到先生遥远的恨铁不成钢的那种眼神。
可惜的是,生在中国,自称知识分子却一直没有通读过鲁迅,这让我长久不安。
好在孤岛就在眼前,我终于有了和鲁迅先生独对的这两个月,我清楚,读鲁迅,这两个月心情不会轻松,但轻松能解决中国所有的问题吗?更何况,孤岛以外的世界,容许我们的心情永远轻松吗?
读鲁迅,就是一次精神上的补钙,孤岛两个月,相信自己的骨头会硬朗许多,这是健康的标志。
书的问题解决了,音乐呢?
就带上巴赫的平均律吧!这是被称为钢琴演奏圣经的音乐作品,从头到尾只有一架钢琴,初听起来,旋律也很简单,但听来听去,却越听越复杂,越听越美妙,看来,只有看似简单的东西,才会有真正的内涵,音乐也不例外。
带上这张唱片,我就放心,这是一张几年都听不透的唱片,更何况两个月。
有一直要读的书,有好听的并听不厌的音乐,有孤岛据说很美丽的风景,再加上限制好的两个月行期,就让我们早日出发吧!
不过两个月后,当我回来,再踏上孤岛的可能是你,你会带上哪本书哪张唱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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