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幼时体弱又乏人照顾,母亲常把我带去工作,没几日便被领导责难。小姨是在那时主动要求进城照顾不足半岁的我的,那年她十八岁。从我记事起,小姨就和我们住在一起,她在一家食品店工作,常常带着我去看店。我没有上过幼儿园,学龄前的日子,小姨会带上我去约会。小姨生得很漂亮,大眼睛鹅蛋脸,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那时,爱慕小姨的人有很多,总有人来家里瞧她,有的叔叔很时髦,有的则很阔气,还有那些见着小姨就结巴的老实人。那是我正顽皮的时候,遇见小姨不爱搭理的,我会偷摸着小姨的口红画花人家脱在门口的皮鞋。
我记不清自己头一次见到小姨父是什么时候,但还清楚地记得,在小姨工作的店铺,小姨父总拿些好吃的来给我。那会儿的小姨父还不像现在这样能说会道,但已经很能逗乐小姨,他每每过来,总能听见小姨咯咯咯地笑。在我五岁那年,小姨结婚了,没有婚纱没有新房,但在那张合影里能看到,小姨夫妇坐在桌边腼腆地笑,脸上不知是胭脂还是自然的红晕。那一年,小姨从我们家搬出去了,自此,她和小姨父一直租房。
有句老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特别准确地描述了我父母的状态,父亲心太宽,母亲多抱怨,吵架就是家里的日常。渐渐地,连一家三口的同桌吃饭都很难得。可这句话却万分不符小姨一家的日子。小姨夫妇都没有什么文化水平可言,他们做过小生意,卖过鞋包、做过卤味、给学校配送过食品,都是起早贪黑的日子。小姨父是个勤劳肯干的,又是个疼人的,小姨掌了家里的经济大权,在家一言九鼎,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变过。小表妹是在我八岁那年出生的,继承了父母的大眼基因,眼睛眨巴眨巴漂亮极了。在小表妹大学毕业前,小姨夫妇用半辈子的积蓄在这座城市的郊区买了一处小户型的民居,房本上赫然写着表妹的名字。
“你坐着,我去。”
“你累了,我来。”
这是我在小姨家经常听到的对话,他们是我认识的夫妻里最少红脸的一对,也是最相互爱护的一对,即便都已携手半生,即便都添了白发。
年过五旬,小姨总怕自己发胖而坚持每天少量运动加控制饮食,小姨父总会心疼地让她多吃一些,有好吃的也总让着她:“吃嘛吃嘛,我老婆最好看了!”这样的俏皮话总说得奔三去的表妹不好意思却也很欢喜自己是生在一个满满爱意的小家。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相看两不厌”吧!表妹说,家里的老夫老妻天天腻在一起不够,白天各自上班的时候还有聊不完的微信。为了他们可以畅聊,表妹又特地为父母买了新款的智能手机,开通了更高流量的套餐。
耳濡目染之下,小表妹对爱情的向往很纯净,她绝不肯为了现实妥协,恋爱必须是以爱为基础以婚姻为目的,要么不嫁,要嫁就必须是一个相爱的人。
偶尔聊起,小姨父还说要谢我,正是为了照顾年幼的我,小姨才来了这座城市,他们才能相识相爱。如果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很高兴成为这条红绳!他们是美好的一家三口,是我心中最幸福的人!即便全家都没有高学历好学识,即便谨小慎微地攒着辛苦钱,即便大半生的积蓄只够在偏远的郊区付首付,即便在逼仄的出租屋里度过了半辈子,但,他们依然是我心中最幸福的人!他们的幸福来自情感上的满足,没有惊天动地的情节 ,惟有细水长流的情意,于他们而言,有爱的地方便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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