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他千百度下篇——蓦然回首(七)】
(1)
关宏峰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觉到天亮了,准确的说他其实是喜欢夜晚的,诡谲阴郁的颜色可以倾翻他为自己筑起的围墙,不必再装出空泛冷淡的模样活着,恐惧敏感难过都能放肆,在怖人的幻觉出现之前,血液里被黑夜浸透的冷空气拥住包裹反而平添几分安全感。
他睁开眼,阳光染橙了视线,周寻抱着他歪着头打着微鼾,怦怦的是心跳,暖暖的是胸膛,像他经常梦见的那样,关宏峰愣了神好一会儿,他微微侧耳去听近在咫尺的心跳声震得他眼眶发热发疼。
要真的是你回来了该多好。
关宏峰起了身没有多待也没有叫醒周寻,从包里翻出一瓶抗抑郁的药片吞了下去,水是冷的隔了夜冻得他唇舌打颤。
关宏峰走到卫生间洗漱,用冷水抹了把脸,水珠顺着唇纹滴落有些痒,他伸手摸了摸想起昨夜那个吻,太像了。
像到他都怕了。
这些日子周寻和周巡样子在他脑海中越发模糊了分界区别,关宏峰攥着空了大半的药瓶扯了嘴角苦笑了下,那天周寻送关宏峰去打点滴等周寻走了他便拜托他的医生老友开多了半年的抗抑郁药。
关宏峰以为他对周寻产生那些异样的好感和依赖挂念都是巧合意外,是幻觉病症。这些日子他开始加大药用量,很快药瓶轻了又轻,而似曾相识的悸动却与日递增的沉重,压着心脏。
(2)
周寻几夜没有好好休息过睡得倒是很沉,再加上搂着媳妇这觉睡得更是香甜满足,周寻翻了个身下意识去捞枕边人扑了个空,周寻醒来喊了关宏峰两声没有人应他。
卫生间新拆了一套牙刷牙膏牙杯毛巾,锅里保温热着大肉包子,两根脆花烤肠,一个水煮蛋和一杯豆腐花。阳台上凉着一件白衬衫随风扬着摆,而做完这些事的人,周寻没有找到。
那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关宏峰留给周寻最后的记忆,就在那天过后关宏峰接了长春代课的刑侦教授的外邀,周寻问汪苗,汪苗说局里一早就批了。
后来周寻和高亚楠打听了,顾局是看着关宏峰长大的,在周巡去世后顾局破格提拔了一个看上去乳臭未干二十三岁的关宏峰,每年顾局表彰大会后都唠叨他,出津港走走散散心,最不济去你老家教教书讲讲课多和年轻人交流心里好受些。
关宏峰婉拒了一年又一年,今年却例外,包括汪苗都意外,但周寻没有,他知道关宏峰在躲他。
那个晚上,这些日子,想起来的不止他一个人,更别说关宏峰从来就没有忘过。
周寻除了喜欢蹲长丰支队长办公室门口又添了一个新习惯,就是每天下班绕小半个津港把牧马人开到和光小区关宏峰家楼下,摇了车窗,他发会儿呆啃个汉堡,吃个泡面加两根脆花肠一个水煮蛋配一杯豆腐花。打发过去一个晚上或者是一个没班的白天。
对了,他还学会了抽烟,趁关宏峰不在,不然他该板着脸拉着他说教了,关宏峰还是个奶不兮兮小家伙的时候就是这样,催周巡戒烟少年老成的小家伙,冷着张小脸蛋凶不拉几的。
现在没人理他这么多,难不难过?
周寻觉得都是该他的。他倒是常常在想关宏峰过得好不好,有按时吃饭吗,天黑了有没有记得回家。
他又想,这十八年关宏峰是不是天天都在这样想着我。
他想,不难过。
抬头去看,万家的灯火阑珊,他只等一盏灯亮。
(3)
两个月后,关宏峰的讲座期满回了津港谁也没告诉,飞机落了地他打了车去了郊外墓场,周巡的墓离关宏峰父母的墓隔了几层多走几个台阶就能看到。
所以他每年来看周巡都是不敢哭的,本来是很难忍着的,不过凡事做到了也谈不上难为了。
爸妈看着呢,他刚才和他们说过,我过得很好,宏宇亚楠也好,二老在那边也要好。
总不能骗人的。让爹妈看见了像什么样。
不能哭那就带两罐酒陪陪周巡说会儿话吧,和周巡喝酒他的酒量就格外的好,对嘴吹一罐罐的空,没说完的话说完了,酒也没了,所以关宏峰从来不开车来,他是警察因为酒驾再陪爹妈和周巡躺进去,不值当。
今天关宏峰觉得大概是酒真的喝多了,他来之前药又吞了小一把,按理说不该出现幻觉,真见了鬼,大白天的他看见了周巡,白绒羊毛衫套了一件褐色皮夹克和上衣极不衬的西装裤,一双类似军用的皮靴,胸前口袋挂着副亮到反光的墨镜,小胡子和卷毛刘海随意胡乱的被拨在耳后。
他急匆匆的跑过来抱了自己,身上是再熟悉不过的烟草味,暖的让人安心,暖的人想哭。
如果不是周寻这张比周巡年轻的脸,也是关宏峰再熟悉不过的关宏峰差点以为他这是喝多了酒精中毒正回光返照,才见了他这辈子最舍不下的人。
关宏峰人是呆愣带痴的望着周寻攥着拳头,声音克制不住的有些抖,喃喃的说道:“你…这么在这儿还扮成这样。”
周寻松了松搂着关宏峰的双臂,憨笑道:“我烦了顾局一个多月,昨儿去局里堵他他没办法告诉我的。你说这头发啊,关老师不知道你不在这俩月长丰没了顶梁柱可忙了天天脚不沾地,这不头发半年没整…”
周寻还没说完被关宏峰一个狠狠的耳光打的眼冒金光,半天缓不过神来,关宏峰自己也踉跄了步子攥着拳头,青筋尽起气的声音直抖,神色冷冷的道:“上次我带你来这儿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你很像他,但你不是他,你都当耳旁风了吗?一次又一次你想干嘛。”
周寻脸上火辣辣的疼,这是关宏峰第二次打他,第一次关宏峰倒在怀里的样子周寻回想起来心还是疼的打颤,周寻不敢刺激他,只是解释:“关老师,你别误会我不是特意去烫的,我是自来卷几个月没绞过才长成现在这样,你别激动。”
关宏峰怔住了,周巡也是自来卷。
周寻看关宏峰看了自己一眼便不再愿意搭理,头也不回的走,越走越快最后关宏峰直接用跑的,快得周寻差点还跟不上一个连直线都走不了的醉汉,周寻不敢刺激他便和条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关宏峰跑猛了酒气猛的上来,关宏峰买了一瓶矿泉水灌了半瓶下肚,还是没撑住恶心哇一声把胃里能吐的都吐了,就差呕出胆汁,他不让周寻过来甩开他拍抚搀扶的手,因为现在这个周寻几乎让他分不清他是不是自己念了十八年的人,他甚至觉得面前这个人就是周巡。
可他又怕,这不过是他的病带给他的幻觉错感,他没有周巡,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是假的。猩红的血,尸体的冰冷,再也拥不住的怀抱又开始再他眼前一遍遍如默片播放。
周寻在旁边急得直跺脚,看关宏峰吐的人都在抖自己却无能为力,周寻最后实在是心疼的扛不住关宏峰打死他都好,他都不管了,周寻刚上去就看见关宏峰往嘴里送了一把药片灌完了剩下半瓶水,他在关宏峰家里见过是抗抑郁的药,他虽然不懂医可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药不是这么吃的。
周寻眼看着他把药吞了下去,他知道情况不对急得招呼也不打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就跑,关宏峰没反应过来,一下子被颠的差点没呛得断气,关宏峰被周寻气的半死直想抽他,他好不容易吐到不想吐了,现在咳得又一阵阵犯恶心,他就是咳的太厉害,眼泪都出来了没得空揍周寻,关宏峰攒了点力气从他怀里挣出来,腿肚子又不争气的打转,没一会儿又被周寻抱回怀里。
这一次关宏峰是真后悔没大耳瓜子多特么抽这王八犊子几下,他居然被一个屁大点的小孩扑倒到车里,那小兔崽子和饿了八百年没吃过肉一样饿虎扑食又啃又咬的,一个没看住周寻和头狼一样手嘴并用扒了他的衣服,关宏峰拦不住他气的快要冒烟。
周寻已经数不清第几次看着关宏峰这样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他忽然觉着他那帮铁哥们说的话挺对的,把人办了也费事熬白了头想怎么坦白了。
周寻也是对的起他怂惯前世今生的名号了,人都扒光了他一对上关宏峰那双被他欺负的湿漉漉眸子,就下不去手,小兄弟还硬挺在那儿可他的心已经软了,周寻觉得最不硬气的是我看着他这样我特么也想哭。
周寻叹了口气,知道关宏峰现在是不情愿的,周寻把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帮关宏峰重新套上,关宏峰却看傻了眼,是了,他和周巡第一次的时候他还没准备好,周巡心疼他无措可怜的模样,周巡小兄弟硬着还是认命的把他的衣服都重新穿上,周巡扒衣服的时候也是喜欢像头狼一样上嘴咬,周巡脾气很冲对着他却没点气性情事也好,生活也好都很温柔,唯独在他不爱惜身体的时候周巡会做的狠。
关宏峰被回忆哽住喉管,涩的生疼,声音很小很轻。
他忍了许多天终于问出来:“你到底是谁?”
周寻的动作一滞,刘海因为刚才未成的情事弄得有些乱,关宏峰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却得到了一个十八年前无论他怎么哭喊都没有得到的怀抱。
他叹了口气,在他耳边声音带着笑意又像哭腔:“我在啊,你要怎么才相信是我回来了。”
【就快要功德圆满了,end倒计时,算是一章变味的玻璃渣中糖?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一丝丝甜吧(并不)最近快被考试逼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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