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读到阎真的官场小说《沧浪之水》,由此了解到了屈原的《渔父》这首诗。阎真取此为书名,意在追问知识分子在权利面前如何保持自己的初心。确实,中国知识分子历来就是一个矛盾的群体。是追求超然物外的生命的圆融与适意,还是以国家兴盛为己任的责任与担当?“我”与“渔父”的三次对话中,儒家的入世与道家的出世思想不断碰撞、交锋,最终,谁也没有说服谁。渔父但笑不语,边划船边歌: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而“我”亦坚持“我”的信念,“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
屈原作《渔父》,我以为是屈原内心深处有两种思想在挣扎斗争,最终,通过痛苦权衡,他为自己做了一个决定。在他看来,隐逸江湖未尝不是一种很好的选择,然而身为楚国贵族,他的命运是和国家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楚国亡,他也不会苟活于世。而且“举世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做不到与世俗同流合污,就只有以死抗争了。
一直在想,寄希望于昏庸无能的楚王励精图治,屈原是不是其实知道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过早进入政治中心,又自恃其高,孤芳自赏,屈原焉得不败?
《渔父》一诗,基本代表了中国历代知识分子两种不同的选择方向。范仲淹的“登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是进亦忧退亦忧。”这是典型的儒家弟子的以天下为己任的担当意识。张志和的“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则是陶然自乐的道家精神。然而,我最欣赏的还是苏轼的人生态度。“乌台诗案”后,苏轼一贬再贬,最远竟贬到了海南。换作屈原,一定是悲痛无比,对朝廷宵小深恶痛绝,对自己身世飘零满怀忧伤,没法释怀。但是苏轼无论贬到哪里,都能找到自我调适之法。“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以为自己终老岭南,却也乐在其中。担任黄州团练使时,会于东坡开荒种地,解决饥荒问题。出任杭州太守,会修筑苏堤,造福百姓。苏轼还参禅悟道,练吐纳之术,修身养性,贫穷的生活中,也有快活,也有诗意。
苏轼身上,出世精神与入世精神完美结合,这样的不怨天尤人,顺势而为,才是我们应取的生活态度。一言以蔽之,就是弘一法师所说的:以出世精神做入世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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