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海江一个人在操场上散着步,他没有去上晚自习,有几个和他一起玩耍的同学,找不见他,他们也不会想到海江会一个人去散步,这可不是他的个性。
这个学期会很快结束的,如果我的学习不能赶上来,到时给父母怎么交代。海江想着自己从初中一年级开始,就一直贪玩,混上了几个和他一样逃学的几个花花小公子,这学期结束,还剩下最后一学期就要中考了,而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在倒数七八名。他成为班干部,是因为他不服从班长的管理,后来被老师莫名地给了他个班长当。
再后来,他知道了,因为他们几个淘气鬼,班长的家长找到学校,要求取消他家孩子当班长,说太影响学习了,一天为班级操心,学习成绩下降了很多。海江最终知道了前任班主任让他当班长的用意了。反正你不听班级组织的话,那就让你来当。这样你不服从也不行,而海江,还真想当班长。对学习来说,谈不上影响,反正学习就那样了。可是当海江当上班长的时间里,海江觉得自己比以前改变了好多。不知道是因为同学们怕他,还是因为大家本来就自我约束性很强,自他成为班干部以来,班级没有再被学校提出过通报批评。他那里知道,淘气鬼在整顿班级,淘气鬼带头约束自己,班级还有什么带不好的。
可是同学们都在努力地学习,而他,和几个同班的“混混”虽然相对约束了自己,但大多数时候是在浪费时光。海江从来不会这么认真地一个人静下来思考。以前他的心一直在飞,从来不会去思考什么是学习。可是今天,他在心里嘀咕着,今天我海江一个人能走在操场思考自己,认识自己,和浩宇说的那句话一样,我能思考,全是因为菁菁老师。
菁菁老师是接前任班主任魏老师的班。海江那天语文课听得很认真。是菁菁老师接魏老师上的课,第一单元第三篇泰戈尔的《金色花》他第一次知道泰戈尔,还感受到了菁菁老师读泰戈尔的文章,讲解泰戈尔,会将人身临其境地带入泰戈尔的作品里。
课文原文:
假如我变成了一朵金色花,为了好玩,长在树的高枝上,笑嘻嘻地在空中摇摆,又在新叶上跳舞,妈妈,你会认识我吗?
你要是叫道:“孩子,你在哪里呀?”我暗暗地在那里匿笑,却一声儿不响。
当你沐浴后,湿发披在两肩,穿过金色花的林阴,走到做祷告的小庭院时,你会嗅到这花香,却不知道这香气是从我身上来的。
当你吃过午饭,坐在窗前读《罗摩衍那》⑷,那棵树的阴影落在你的头发与膝上时, 我便要将我小小的影子投在你的书页上, 正投在你所读的地方。
但是你会猜得出这就是你孩子的小小影子吗?
当你黄昏时拿了灯到牛棚里去,我便要突然地再落到地上来,又成了你的孩子,求你讲故事给我听。
“你到哪里去了,你这坏孩子?”
“我不告诉你,妈妈。”这就是你同我那时所要说的话了。
我要悄悄地开放花瓣儿,看着你工作。
不知是菁菁老师读的课文太感人了,抑或是《金色花》这篇散文诗写得太感人,海江那天是第一次全身心地专注于听课,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他竟然喜欢上了菁菁老师的课。他将《金色花》背诵了下来,一个人散步时自己默诵着泰戈尔的散文诗。
菁菁老师直到晚上休息时,才想起来王乐当着全班同学送给她的“书信礼物。”
菁菁想,仅仅两周时间,同学们为什么这样喜欢她。
她打开卷纸,第一个映入她眼前的是一幅春天景色的彩笔画。下面有几行字:我喜欢春天,但是每当我想念春天的时候,春天已经离我远去。我希望春天永驻。愿我们的老师能安心快乐地工作。
第二张是一位女同学的贴图,这位同学很细心,将自己喜欢的小画报上的小图,剪了下来,粘贴到纸上,搭配的很艺术。下面有文字:欢迎菁菁老师,我们喜欢你!
第三张是一个粗略的速写,菁菁老师怎么看上去,像是自己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粉笔,回头侧脸看着学生的讲课姿态。菁菁似乎发现这位同学的速写技艺不错。看了下面的署名,海江。这个海江竟有这手笔。难怪他有时就盯着我看,把我当速写模特了。淡淡几笔能抓住一个人的神态形象特征。
第四张,是王乐的。他没有画画。但写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菁菁老师,您好!您一定很惊讶同学们为什么会给你以这样的方式送礼物。因为我们都非常喜欢你,你讲的课大家都非常爱听。我觉得你是我遇见的最好的老师。
第五张,是一张蜡笔向日葵油画。
……
第三十三张,是吴媛写的话:菁菁老师,我很喜欢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你就像我的亲姐姐。
……
第三十五张,是一个太空星夜图,是浩宇画的,上面写道:太空,就在人的大脑里,我们可以随意去翱翔,去看美丽的星空世界,我们可以很轻松地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没有人会相信,但是我自己相信。
第三十六张,是一首诗:你来了/你阳光般地向我们走来/如我在梦里看见/你是一朵微笑的莲花/你来到讲台/你的眼睛和我们说话/属于你的每一堂课,是我们/我们用心灵欢迎
第三十七张……
刘菁老师失眠了。他们全都是欢迎我的到来。与其说菁菁想和他们交朋友,不如说这些少年小孩们想和她交朋友。这样一个活跃的班级,为什么同事们都说这个班不好带,当时校长还让她考虑一下,有没有信心接受挑战,而刚从师大毕业的刘菁老师毫不含糊地就答应了。
浩宇在开班会时上了讲台,将他的“太空圆体”跟同学们分享后别提多高兴了。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浩宇走进教室,看见同学们投来异样的眼神,他们又仿佛装作没看到他的样子,浩宇感觉气场非常地不自然。但是他没有想那么多,走到座位时,他感觉吴媛好像也不对劲,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浩宇感觉这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气氛是与他有关。一向只住在自己世界的浩宇,今天多少有了一些敏锐的觉察,他坐下来把头向吴媛侧了侧,悄声对她说,“什么情况?”吴媛说,“你不知道吗?”“我知道什么?”浩宇疑惑地问道。吴媛声音压得很低,说道:“关于你的太空睡觉,现在好像全校都传开了,学校领导说咱们班又出新闻了。”
“就这事,还大新闻?我怎么就不知道?”
“菁菁老师没有找过你吗?”
“没有啊,每次见到菁菁老师,她对我都是微微一笑,我没有发现有哪里什么不对。”浩宇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氛感到压抑,全班同学都知道了,就他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是海江告诉我的,说让你做个心里准备,有可能教务处对你的胡说让你作个解释。”
“有这么严重吗?”
“应该是,说是这件事对全班同学的学习影响很大。”
浩宇陷入了沉默。
同时在教师的大办公室,下午没有排上课的老师,坐在各自的方格办公区议论着初三六班的班会新闻。只听到他们说道,“那有上课睡觉学习的,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现在的学生想着法子整老师。”
“那个孩子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应该去心理医生。”
“刘老师怎么会让他站在讲台胡说八道,难道老师上课学生都要趴在桌子上睡觉吗?”
“哎,说不上刘老师可能是激发学生的潜能,人家可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
“切,高材生还能教出天马行空的瞌睡虫?”
“这孩子真有问题。”
“也许这个学生可能是单亲家庭,脑子受到了刺激?”
“现在就看刘老师怎么解释这件事了?”
“你说呀,现在的家长也是,动不动就去找校长。还不到半月,又告了刘老师。”
“肯定是班里那个学生将那天的班会如实汇报给自己家长,那好事的家长,生怕自己的孩子成不了龙凤,又来闹事。”
“哎,你们听说没有,六班那个叫海江的同学,最近倒是安静了许多。”
“大家都干好自己的工作吧,多操心自己的事。”教务主任李非刚从办公室进来听见大家议论,不高兴地说道。
下课后,浩宇找到海江,问吴媛告诉他的事。海江以班干部的口气对他说,“这事,是有点问题,但我觉得也不是个什么事。和我以前逃学,翻墙,打玻璃窗,跟老师吵闹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海江看了看浩然茫然的表情,继续道,“但是啊,我又一想,你这事又比我那事严重。”海江表现出班长的口气。
“为什么?”
“因为菁菁老师支持了你,而且你上去到讲台的第一句话是,我是因为菁菁老师才有勇气站到讲台上,这是什么话?我知道你本意不是这样,但是你只要当着大家的面讲了,就不是你说的本意了。”
“事实是菁菁老师的到来给了我勇气站在讲台上,难道不是吗?我们前任的魏老师,我敢吗?请问你敢吗?”
浩宇的这句话似乎深深地刺痛了海江。虽然他真的有很多连自己都不能原谅的错误,但是魏老师真没少整过他,而且是变着法子对付他。他们之间成为了敌我矛盾。海江想到这里,突然对浩宇道:“你别太担心,这件事我会帮助你的。晚自习后咱们操场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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