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忽然想起某大叔的。
之所以称他为大叔,是因为认识他的时候我还小,初三毕业正升高中。
那个暑假,我在华电广场的路口摆摊。太阳很大,贵州热起来像蒸笼。
红色的遮阳伞下,我穿着弟弟不要旧迷彩衣服。
干瘦,蜡黄。
我卖西瓜,电厂很多外地工人,一到下班出来,就会逛摊子。
西瓜用西瓜刀切开,分块卖。土话其实说牙(ya),第四声。
一牙西瓜两块,一个西瓜可以切八牙。
比论整个划算。
我很久没有说贵州话,不记得了。却一直记得在电厂门口卖西瓜的时候。
大太阳下,偌大的广场门口,只有我和一个卖米豆腐的老婆婆摆摊。
老婆婆人挺好,生意也好,有时候她忙起来我会顺手帮她收拾桌子,扫扫地上的纸团。
别人以为我是老婆婆的孙女,坐着吃米豆腐,问我多大,怎么没上学。
老婆婆笑着解释说,她要是有我这么个孙女就好了。
别人明白过来,我和老婆婆不是一家。
某大叔就是这个时候抬头看我的。
他说:“那你还挺勤快。”
然后又笑着问我多大,怎么没去上学。
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的分数线可以上县城的普高了。
一个班十八个名额 ,即使是在差班,我也踩着线考上了。
但是我没有去报名,也没有去军训。
因为我还没有学费。
我妈绝口不提学费的事,我也不问。看着别人都去上学,都去军训,我常常晚上躲在被子里哭 。
白天却很木然的出摊。
我不是很会做生意,数学又很差,常常算错账。
挨打是常事,骂我的话从瘟猪子到废物,二呆子……
算了,这些不是什么好的,再回忆下去就写偏了。
我不提她。
哪怕在回忆里也想避开她。
说回某大叔,他问我几岁和上学,我很简单回他一个假年龄。
忽略了读书的问题。
没必要说真的年龄,说多了,别人的问题更多。眼光也会从普通的询问变成同情。
他听完我说话,只是笑笑,我扫了他脚下的垃圾,也走开了。
回到西瓜摊,给人称水果。
过了很久,上县城的车来了,某大叔拉着行李箱急匆匆上车。
走到一半,他忽然回头问我要了QQ,我很直接就给了。
那时候,我还没有手机,登QQ还得去网吧。
某大叔上了车,坐在车窗外朝我挥挥手。
我也笑着挥挥手,难得的大方利落起来。
人海茫茫,我从没觉得和一个陌生人还会有什么交集。
更没想过,后来我上高中,还会遇到他。
又发生很多事,都和他有关。
我的成长和触动,也与他有关。
就连现在,记忆开始慢慢模糊,也还记得遇见他的时候。
也许是头没开好,以至于后来我也没有想过,我说过最多的假话都是对他。
后来过了很久,我辍学远在北京。
他听闻我的一点消息,找到我问了一些令人动容的话。
说了很多,但很多都忘了。
印象最深,是他很生气的说:“你嘴里没一句真话。”
我噎了半天,没回答。
“我没有解释,是因为我不想掩饰。”
我把这话发给他,然后又很多年,他在朋友圈因为我的一张照片留言说我手上戒指好看。
我回复他,不是戒指,是包装袋的金色细绳缠的。
他忽然很冷笑的回我,“不是不喜欢解释吗。”
我转头,彼时身边已经有了先生。
然后才明白,自己确实解释得很多余。
我们都是大人了。
应该明白话中有话。
我的那句解释,像是没有过脑子的话,多余且掉价。
也是那次,我彻底的删了某大叔。
至此,再无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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