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看到过一位非常有个性的雕刻师,当时,我上高中不久,是在故乡小镇。那一场精彩的雕刻表演,我至今难忘。
那位雕刻师已经步入中年,说实话,看起来有点颓废的样子,话不多,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没有刮干净,脸上也总是冷冷冰冰的。但我总觉得他很有个性。
他是路过小镇,依靠雕刻赚钱,后来才知道他是想靠自己的双手,来游历全国。开始没有太多的人在意,我刚放学,还将背包搭在肩上。那天天气很好,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我记得我走的很慢。我注意他的时候,身旁已经聚集了好多人了。
在当时人们眼中,雕刻师就像一只稀有动物,或者说像个乞丐,自然也免不了议论。可他却丝毫没有在意,只是安静的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我看的很清楚,那的确是一双很好看的手。刻刀就在他的右手上。他至始至终没有刻意看过任何人,我当然也不例外。他将所有人都当成了空气,骨子里透着一种特别的孤傲与执拗。那种无视,很少有人受得了。
很快就有一个胖胖的青年人拿来着一块八十厘米左右的石头,形状特别像一个胖娃娃,要求是照着一张旧照片上的孩子,雕一个小雕像。其实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只不过是想难为难为他,好教他出丑,以显示他有多厉害一样。
不得不说,这也是人性的一面,丑恶的一面。
那表情,至今想起来就像一位黑社会老大,在显摆自己虚荣的架子。
雕刻师的表情还是没有变,话也没有多说。
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这个雕像六百。”年青人当然不会在意六百快。就像一位赌徒正在兴头上,是不会在乎输多少钱的。他很痛快的付了钱,双手插进裤兜,就在旁边一直在看着。这时,人已经聚集了很多。
他看了看照片,测量了石头的高度,宽度。这时,他那散漫的样子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下刀的时候不假思索,坚决,准确,果断。脸上也充满了狂热与自信,就像在做一位伟人的雕像一样认真,决绝。下刀精准无比,力道恰到好处,我像是被有种魔力吸引了,我喜欢雕塑。但我知道,最吸引我的是他身上的那种自信与坚决,那正是我所需要的,我所没有的。
所有人都被震惊了,从没有人见过这么精彩的表演,都在称赞他的手艺。没过半个小时,人物的雏形已经刻成。我从没见过这么狂,却狂的有资本的人。不错,一个人狂,就一定要有资本。毕竟腰杆挺直,还得有什么撑着才行。
雕刻已经形成,前后不过两个小时。刻眼睛的时候,是他最认真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他特别像古龙小说中的小李飞刀李寻欢,只不过少了李寻欢的悲伤,却多了一分孤傲。年青人没有再说什么,因为雕刻无可挑剔,表情娟秀,神采逼真,的确不是一般俗物可以媲美。
雕刻师拍了拍身上的石沫与纤尘,冷冷一笑。他的笑,当然是给那些嘲笑他的人的。收拾好工具,背好旧背包,重新踏上了旅程。
那天下午,我没有听课,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逃了我高中生涯中的第一次课。我去了找了石头,很小的一块,用自制的刻刀,准备刻一只猫,我喜欢猫。我没有照片,就将桌子搬到阳台上,偷偷观察同学家的点点(点点是一只黑猫)。还好,当时没有住校。
下刀的时候,我绝望了,石头又滑又硬,刻刀划过石头的时候,在我小指上留下了一道伤口,鲜红的血液,流在了浅浅的刻痕上。明明很容易刻的石头,在我手中怎么就变得如此坚固,我不服气,不甘心。很快,我找到了说服自己的借口,将罪过归于无辜的刻刀。后来,我换了几把刻刀,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手上也留下了无数的疤痕,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我成功了。
虽然刻成的小猫又笨又丑,但毕竟那是我经过无数的汗水与努力刻成的。虽然形态上有一定的瑕疵,但也丝毫不会影响它在我心中的价值与地位。当然,也辛苦了同学家的小猫,我耍了心计,尽管每天有火腿吃,毕竟陪我努力了三个月。
很多事情,尽管并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容易,但只要我们有足够的信心与坚决的勇气,就一定会能有所收获,这便是我的心德。虽然后来证明,并不是没有的事情都如此。比如在爱情里,我下刀越是坚决,感情越是被刻的七零八落,终究将自己刻的面目全非了。
所以有些得不偿失的东西,得到了也不见得比失去好,很多时候,我们无法释怀,无法下定决心,只不过是少了一个像样的理由而已。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讽刺。
有些不能雕琢的东西,原样放着就好,它的存在价值并不会因为你有没有雕琢而改变,就像一块石头,你原样放着与雕刻后放着,对你的意义差别是不大的。只不过是为了美观,所以才去雕饰。
在人生的漫长岁月中,我们都在学习着雕琢,雕琢别人,雕刻自己。但毕竟机会只有一次,所以,请认真的去雕刻。不能雕刻的时候,就请放过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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