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张先,《千秋岁》)
(一)
易多福出生前,他的母亲遇到了一个算命先生,先生说他命中有一劫,可能活不到二十岁,所以要取一个有福气的名字。于是,他的名字,“易多福”就这么诞生了。
易多福至今也不明白,在飞船漫天航行的二十五世纪,为什么还会有算命先生这一职业,为什么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母亲会迷信这一套玩意,为什么多福的自己成了一名星球信息记录员。
所以,易多福一直觉得那个算命先生把自己的母亲给忽悠了,他从来没相信过他活不过二十岁的预言。
然而,易多福的命中真的有一劫,不对,是“千劫”。
(二)
夜色垂帘,无月,繁星璀璨。
有人在院子里听晚风习习,观星河灿烂。突然,天空中划过一道白光——有流星。
阴影中走出一道身影,一身黑衣。她合起双手,闭上眼睛,许了一个愿。
“嗖”,一支利箭刺穿她的左肩。“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魔女还有如此雅致,”一行武林正派人士显出身形,大笑道,“不过你今日是在劫难逃了,哈哈哈!”魔女一句话没说,捂住伤口,没入黑暗,飞速逃遁。
“偷了我们无极剑派的还魂草还想跑,给我追!”
是日,阳光灼烈,追喊声,刀剑相击声不绝。魔女的身形难以隐蔽,肩上的伤口根本没时间处理,一个晚上的拼杀,她早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撑不住了。
正派人士将她包围,缓缓逼近。她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想起昨天晚上的流星,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突然之间,天塌了。就那么一瞬间,已经形成掎角之势的正派人士就被砸的七零八散。是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一块石头?一座山?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魔女也惊讶的望着那座山。
有人正从那奇形怪状的山里钻出来,有眼尖的正派弟子喊了出来。
“你是谁?”无极剑派掌门人神虚道长面色凝重的问着从山里爬出来的人。
(三)
易多福没想到自己的二十岁生日会在外太空的飞船船舱里度过。自从成为一名星球信息记录员,自己就没几天闲过。什么星球信息记录员,去掉星球,不就是个写字的,加上星球,不过也就是在太空里写字的。在心里把公司咒骂了千百遍后,易多福又苦逼的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易多福设定好自动驾驶,安稳地躺在飞船休眠舱,等着飞船到达目的地。没成想飞船竟然出现了故障,将他带到一片未知的星域,等他醒来发现飞船的能量也将耗尽,他只能在最近的星球迫降。
谁知道到了这样一个地方?易多福脑袋还有点发蒙,就听到一个人问他“你是谁”,他马上挺直了身子,字正腔圆地喊道:“我是宇宙航空公司C9分区5号星球信息记录员易多福。”
易多福喊完才看清自己的四周,他手里还握着控制飞船和记录信息的多功能数据笔。
他懵了,周围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都是侠客打扮?不对啊,这和目的星球资料不符啊。
易多福看着眼前眼前身穿白袍长袖飘飘的神虚道长,又看了看周围面露紧张的一大群人,还看了看那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张口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啥?”
神虚道长看着眼前穿着怪异的易多福,大喝道:“今日我无极剑派齐至,为的是铲除魔女,为民除害!你到底是什么人?”
魔女?这又是啥?易多福更懵了,却听见那魔女说话了。
“神虚,你这个无耻之人!你们这所谓的正派人士不知干了多少坏事,表面正人君子,暗中烧杀抢掠,又把你们干的龌龊之事推给我,我拿你们的还魂草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你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魔!”
“妖言惑众!这小子从天而降,穿着怪异,必然与这魔女是一伙的,我们一并拿下!”似乎被戳中痛处,神虚一下子恼羞成怒,指挥众人冲向易多福。
各式各样的武器向易多福攻来,可易多福哪里会武功,他躲避不及,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紧要关头,他灵机一动,按下了数据笔上控制飞船磁场的开关,只见武器从一个个正派人士手中飞出,被飞船吸走。
众人大吃一惊。“这是吸星大法!”有人喝到。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对易多福非常忌惮。易多福呆立在原地,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后怕之中。
魔女一下抓住机会,趁机打伤围攻他的人,携着易多福冲出了包围,可费尽艰难得到的还魂草却被抢了回去。
逃得筋疲力竭的易多福和魔女终于摆脱了追杀,二人坐在草地上,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去。魔女累极了,头靠在易多福的肩膀上,宁静平和。从来没和女孩子亲密接触过的易多福想,要是能一直这样看日落就好了。即使他知道日落只是一种自然现象,即使他才认识身边的姑娘短短一天,即使她,她是个魔女。
“你一定是个英雄吧。”魔女的头依然靠在他的肩膀上,缓缓的问着。
“啊?我……我……”易多福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少女就已经睡着了。他用身上的布料把少女左肩上的伤口重新包扎后,也在她身边沉沉睡去。
“小二,来两碗面!”她一进客栈便喊道。
魔女褪去了黑衣,换上了属于少女的裙摆。长发飘飘,带着少女的英气,配着腰间的长剑,她回头看着他笑了。易多福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撞到了一样,就好像他第一次驾驶飞船时被一个陨石撞得天旋地转一样。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姑娘,直到她问:“你不吃吗?”他才反应过来,猛地吃了一大口。“烫……烫……”易多福被烫的脸颊发红,面又从他嘴里滑了出来。魔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看着易多福。他避开她的眼睛,将视线移到别处。
“哟,你们知道吗,无极剑派决定在后天将武林疗伤圣药还魂草拍卖呢!”
“说的好听是拍卖,可谁愿意把还魂草卖出去,有了还魂草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啊!明白人都知道这拍卖啊是为了引诱魔女上钩啊!”
“你能和我一起去吗?我的父亲被那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下了剧毒,天下无人可解,他们以还魂草来要挟我,不再揭露他们的龌龊恶行,我尝试去盗来,然后你也知道了,我失败了。这次,你……你能和我一起去吗?”魔女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希冀。她平静地把手在他面前展开。
过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直到她慢慢把手收回去,也没有等到那只温暖的大手贴在她的手上。
魔女笑了,平静地转过身,离开了。
她是魔女啊,怎么会有朋友呢,大概也只有自己了吧。
易多福看着她的笑,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很想伸出手,可他只是个小小的信息记录员啊,开着一艘小飞船在宇宙间记录信息而已啊。
对了,飞船!
这是个陷阱,可魔女不得不来。还魂草就在眼前,可却隔着重重伏击,千人围攻。魔女快要挥不动剑了,下一秒,她就要被抓住了。
突然,敌人手中的兵器都飞走了。
易多福从飞船上下来,气喘吁吁。他向魔女挥手,想大喊她的名字,却发现还不知到魔女的名字,只好喊道:“魔女,我来了!”像个傻子,又像个英雄。
可飞船只吸走了敌人的武器,吸不走他们的拳脚。敌人蜂拥了上来,一拳又一拳地打在易多福身上。他现在已经有点相信那个算命先生说自己活不到二十岁的预言了。终于,易多福倒在了地上,意识消失之前只听到魔女在哭泣。
(四)
“妈妈,我长大了要做一个宇宙探险家,做一个大英雄,带领冒险队,探索一个又一个的星球!”
“好啊,多福,那你从现在起就要努力哦。”
逐渐长大的易多福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么聪明,身体也没有那么强壮,看着同龄人一个个出类拔萃,而自己不论怎么努力,不论怎么研究驾驶飞船,每天晚上熬夜啃着大堆的书终究只混了个星球信息记录员的职位。什么只要坚持就会成功都是骗小孩的玩意。不过,这样子也能看到外面的星空啊。这辈子就这样也挺好了哈。什么英雄梦就算了吧。
可为什么有人在哭?
为什么那个声音那么熟悉?
求求你,不要让她哭好不好。
我还是不做这个梦了,我想醒过来,我想走到她身边。
“走?易多福,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信息记录员,是个垃圾一样的角色,你走过去又能做什么呢?”
“我是很没用啊,可是……可是我不想看到她哭啊,我他妈就想做个英雄啊!”
(五)
易多福醒了,他能够感受到脸庞上的湿润,和心里的酸楚,可当他看到她在哭泣时,这一切都化作了无际的愤怒。
“别他妈看不起我啊!”
易多福的飞船在这里,他的人也在这里,他的数据笔也在这里,他就是英雄。他按下了数据笔上了一个按钮。
“1……2……3,反重力装置启动,真空环境启动,覆盖范围半径3000米,排除对象易多福,魔女,还魂草。”机械声从飞船中传出。
无数的正派人士从地上飞起。任他们轻功再高,身法再好,在没有重力,没有摩擦的的空间里,只能无助地向天空飘去。
易多福看着空中挣扎的人,有些发呆。
然后。
突然。
一个人冲上来抱住了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彻底懵了。这个时候,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放在哪,好像这两只手是多长出来的一样。
终于,他还是抱住了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温柔地,缓慢的……
“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易多福傻愣愣地说。
“千结,应千结,你呢?”
“我……我叫多福,易多福,我想我应该能活到一百岁。”
(六)
天空中划过一道白光——有流星
“我希望有个盖世英雄,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穿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在我最最绝望的时候,他能够对抗整个世界来拯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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