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一座我不太熟悉又颇为亲近的城市。不太熟悉,是因为偌大的城区我只流连一隅;颇为亲近,是因为近一年来每月去一次,而每次,都能看一眼珠江。
疫情的肆虐,让近日的广州颇为萧条。一张广州限制堂食的区域图片,在微信群广为转发。
在广州,不能堂食,食物就没了灵魂。同样,在广州闲逛,如果没有游走到珠江两岸,同样是没有走入广州的灵魂的。
广州的灵魂在于散淡,这散淡,是茶楼桌上的一盅两件,是珠江两岸夜色下的流光溢彩,是唇舌间熟普的润滑,是眼眸中骑楼的古朴。
喜欢广州,逛吃,逛吃,逛吃……两个本能的动作就让整个人都融入整座城市,太惬意了。
林帝浣,如今大名鼎鼎的小林,十多年前出过一本书,名为《广州经典游》。
我和朋友那时正好去广州拍照游玩,路过书店恰巧看到,买了一本,林帝浣这个有点特别的名字我当时就记住了。
十多年后,林帝浣“返老还童”成为了小林,火遍大江南北。看看他的漫画,读读他的文字,发现他的火,就是一种“广州文化”的火。
随随意意,潇潇洒洒,平平淡淡。
广州这座城市,由小林代言,挺合适。
最近去广州,总是去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就诊开药,医院的门诊大楼位于沿江路,比邻珠江,因此看病之余,就沿着珠江畔一路走下去。
如果往西去,就是去往沙面方向。珠江畔是绿道,绿道旁是一株株茂盛的榕树。傍晚,一路走过去,光影绰约,行人都不急不缓,吹着江风,享受着暮色来临之前的好时光。
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路人,发现广州人的穿着不刻意,却有型。
一位老者,脚蹬一双波鞋,身上一套灰色夹克配上宽松的休闲裤,挂着个单肩包,一顶浅灰色的礼帽恰到好处。
这样“广州”的穿着随处可见,对了,漫游珠江那会临近春节,广州白天气温十多度,凉爽舒适。江畔什么穿着的人都有,还见到几个穿着广马跑衫的男子沿江奔跑,这确实是适合慢跑的好季节。
走着走着,江畔的路灯亮了,珠江游的码头亮了,江对面建筑上的霓虹灯也亮了。
一个小丑匆匆赶到江边,安置装备,准备晚上的登场。
一位女子侧坐在邮政博物馆前的凳子上,摄影师单膝跪地,献上一张相片。
沙基惨案的纪念碑静静伫立,来来往往的人中只有我,停下细看碑上的字迹。
“毋忘此日”,一个日子被记住,需要的不仅仅是一块碑,而更需要读碑的人。
同时一个城市被人记住,需要的也不仅仅是所谓的“地标建筑”,而更需要普通房屋里那些普通的人。
要相信普罗的力量,普罗的,才是有生命力的。
走过纪念碑,穿过一座小桥,就进入了沙面。
夜晚,漫走在沙面,就如同爱丽丝漫游仙境。盘虬卧龙的榕树枝干被灯光勾勒,耸立的尖顶教堂直插深蓝的夜空。
我就呆立在榕树下,仰望教堂的尖顶,打开手机的广角镜头,把教堂前女模特的腿拉得和教堂的尖顶一般长......我想,如果她看了,也会满意的,这样的效果,适合夜晚透着鬼魅气息的沙面。
在沙面纵横交错了小路上走了一圈,绕到外围,看着露天酒吧灯红绿酒的样子,好想坐着喝一杯。犹豫了一会,还是算了,一个人在广州街头喝酒,孤独指数还是挺高的。还是顺着原路走回去,早点歇息吧。
走出沙面,走回珠江边,小丑已经登台,观众也已聚拢。五光十色的游船缓缓滑过珠江江面,靠着江边的围栏,用慢快门拍出游船拖拽的光痕。
走累了,公交站的凳子上休息一会。支付宝的广告灯箱闪耀着,掏出手机扫个福,跳出的都是富强福、友善福、和谐福,确实,今天的我不太“敬业”,吃吃走走就混了一天。
走回医院,小护士责备我外出太久,我才重新给自己定位——我是来复诊的,不是来旅游的,乖乖听医生话,换上病号服洗洗睡了吧。
我的病床靠窗,窗外就是珠江,二十六层的高度,厚厚的隔音玻璃,别说听江声,就是汽车的嘶鸣也听不到,拉上帘子睡了,这是最靠近珠江的夜晚。
第二日,做完各种检查,我又溜出病房,沿着珠江漫走去了,这次是往东走,一开始不知道会走到哪,后来走着走着,走到了二沙岛。
往二沙岛这一段路和往沙面的一段路风格是不同的,往沙面,一路都是有历史的建筑和标志,而往二沙岛方向,一路都是街心公园和市民休憩处,更有生活气息。
早晨,江边有锻炼的老人,有闲聊的老人,还有遛狗打牌的老人。广州的老人很多,也很精神,早晨的老人愈发的精神,连甩出一张扑克牌,都带着风。
江边的大榕树下有位老人,一边拍打自己胸口,一边呼啸,榕树的叶子仿佛都颤抖起来。
我在一旁看了一会,耳膜嗡嗡的,想必老人身体很好,这样的锻炼方法想必对他也是有效的。
走到二沙岛上,年轻人渐渐多了起来。一群年轻人穿着各色的运动衫组成跑团,绕着岛上的绿道跑着。
岛上有家兰博基尼的专卖店,早晨门还没开,门口的三辆跑车却已被早晨的太阳照得黄灿灿的。走上前绕着看了一圈,拍几张照,感觉车好不好,看轮子就知道。这三辆车的轮毂,透着一种力量感,好比野牛腿上臌胀的肌肉。
二沙岛上的星海音乐厅和广东美术馆还是以前的模样,十多年前我就来过这,还记得在美术馆里,看的是吕楠的西藏组照。
放大的照片,并不惊艳,反倒显得有点像素不足。确实,当年吕楠拍照用的尼康FM2,现在已经成为咸鱼上年年跌价都难卖出去的破古董了。
人的记忆,应该是能够随着地点来编排。广州、二沙岛、广东美术馆,这样具体的定位,让我把十多年前的一次简单游历顽强地储存了下来。如果失去了具体的地点,就如每日生活在狭小的周遭,就算本来一件深刻的发生,都会被时间所湮灭。
在二沙岛上漫走了,看到岛上不少别墅,有的别墅就距离珠江不到二十米。
虽然这里的别墅价值不菲,但如果别墅的主人每天在院子里看到院外人来人往,并且有的人,比如我,目光肆意窥探院内的一切,会不会多少有点不自在。
别墅,本身应该是一种更私密的居住方式,但二沙岛临江的别墅显然做不到这一点。
不过躺在床上就能平视江面,甚至更夸张一点想象,躺在床上就能伸出钓鱼竿钓起珠江里的鱼,是不是也是一种别样的感觉。
二沙岛沿江的一段是喧闹的,岛中央的几条小路倒是难得的静谧。二沙岛上很多运动队的训练基地,走过一排基地宿舍,看着挂在阳台写着名字的运动背心,想着这岛上到底留下了多少汗水与青春。
在二沙岛慢悠悠逛了大半天,傍晚,穿过广州大桥,往天河珠江新城方向去。
在桥上,可以望见远处的小蛮腰,一位摄影师正在孤独地等待,等待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跟着导航走,走到了国际金融中心,到五楼陶陶居和二十年未见的高中同学吃了个饭。
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人,还是能一聊就说回过去,还是能一张嘴就听出彼此的那种藏在基因里的柳普(柳州普通话)。
陶陶居的每样菜都很好吃,比深圳的陶陶居好吃。很多人都认为,广州的美食迁移出广州,就会改变味道。而在广州,虽然是同一样食物,但一定有一个地方的是最正宗的味道。广州人对待美食,是认真的。实际上,广州人对待每件事都挺认真,只是,外表上显得随意。
吃饱喝足,和同学合照一张,起身走人。人生海海,多少曾经熟识的人如今天各一方。能见个面,吃个饭,就是莫大的缘分,不奢求,不眷念。
又走了一段,不想走了,打个车,回到医院。
又一次站在病床前的窗台边,隔着被雨水和灰尘模糊的窗,望着远处扭曲变形的色彩奇怪的猥琐渺小的广州塔,不禁思忖着,这样的建筑怎么能冠以“广州”之名呢?
倒是俯瞰下的珠江,永远那么大气蓬勃,川流不息,这才应该是广州的代表。
漫走,在珠江畔,转眼又过去半年了。庚子年爆发的疫情在辛丑年还绵绵不绝,作为抗疫前沿的广州被拖入了疫情的决战。而我,写下点文字,撑一撑广州。广州,唔使惊,会好噶!
期待重返广州的一天......我还得回医院复诊,我还盼在珠江畔凝望,我还想用自己的双脚,丈量属于广州,也属于我的珠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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