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同学群和朋友圈,都被分布在祖国各地的同学校友的各种校庆图片校庆报道刷屏了。
常言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对于一所年满80周岁的学校来说,毕业出去的学子千千万万。其中名满天下建功立业者也是凤毛麟角,多数泯然众人矣。我更是庸而俗者,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所以从早前收到校庆通知一直到今天看到各种现场直播,都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觉得,那不过是知名校友社会贤达们的事情,与我关系不大。
母校,是生命中一份割舍不断的牵怀直到晚上看了死党晖发的微信,冷漠坚硬的心仿佛一下子被触动了,开始慢慢融化,变得温柔易感了。
那毕竟是生命中曾经停驻过三年的地方啊,于是遥远而模糊的黑白记忆慢慢拉近,渐渐变得清晰而色彩饱满:
从中关村大街下天桥左转进校门,一路自东往西穿过校园。
进校门迎面就是刻在大石头上“实事求是”的校训,经常要被同学们笑嘻嘻地读作“足球是宝”,毕业后多少年了还要拿“足球是宝”来打趣。
古老的一教,因为外墙被爬山虎爬满,那春夏的浓绿幽静,秋冬的红黄斑斓,毫无悬念地成为了我今生最爱的教学楼,坐在其中任何一间教室都是美的享受……
走过一排教学楼,具体到一些课堂的细节都浮现眼前了。18堂专业前沿课,印象最深的是陈先达老师的,他小小的身躯里似乎有无穷的知识,讲课思维敏捷,趣味横生。文史哲精通,信手拈来,都是恰如其分的引用和例证。前几天从央视《榜样》节目里看见老先生,如今年逾八旬的他还是那样的精神矍铄。杨庆中老师的易经课,罗安轩老师的庄子课,都印象深刻……
记得一堂晚间的历史课,老师还悄悄请来了写《血酬定律》和《潜规则》的吴思给我们讲课,要知道当时这两本书是禁书啊,只能在地摊上买到。当时讲台上下那股憋着的热烈啊,简直有洗刷耳目的功效。当时暗想,这样的事情大概只有这样学校的老师敢干吧?你会觉得,老师想教给你理性客观、独立判断的历史观都在这样的无形中传递给你了。……
老辈学者的儒雅博学,年轻学者的慷慨激情,都让你如沐春风,被雨润泽……
今年暑假受师妹邀请,得以和人大“道行天下”一起,游学天台山桐柏宫,有缘再聆听了罗老师的一堂庄子课,感觉,罗老师还是那样,有从庄子脱胎的影子。感觉做学问做成他那样全情投入自己的人,是万分幸福的人。
逸夫馆是最精彩的地方。各种学术会议学术报告的举办地。虽然那时也偶尔去北大的百年大讲堂蹭报告听,但毕竟是自己学校报告算近水楼台了。印象最深的要算那一年的世界经济学大会了。巨型的海报似乎从东门一直拉到西门,一水儿都是经济学界世界顶级的大咖们的半身全身照,视觉冲击效果超强。还记得其中也有一张当时校长“宝宝“的“大头贴”!报告会现场也高大上,同声翻译的水平超赞。
逸夫馆听的另一次印象较深的报告是吴敬琏先生的。记得整个报告厅挤得水泄不通,我去得晚了,过道都没法站了,就跟着很多同学一起席地而坐在讲台上听。内容大致是讲经济发展方式的。因为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他当时的一个比喻,他说:“现在世界上各个国家都在拼命地发展经济,这就像一群向着死亡而奔跑的人,跑得越快的,死得越快。”大概原话也是这样的。此后很多年,在和学生讨论中国经济的发展状况时,我还能常常引用吴先生的这个观点。
感觉那几年读书,听报告是一种特别的营养。在北京听的报告,除了人大北大清华,还会去社科院、国图、北师大听,甚至也去天则听过几场民间思想家学者的讲座。记得有一年寒假回杭州去拜访社科院的吴光老师,交谈中还得到了他的表扬。因为同去的还有一个武大的博士,相比之下,吴老师直赞我视野开阔,在天子脚下受的教育就是不一样。
现在想想,肯定自己当时也都是在贩卖一些现学的皮毛,唬人可以。但听报告感觉还真的北京好,机会很多,选择也很多。就海淀这三个学校的就够你听了。去北大尤其方便,从人大西门骑车到北大西门,也就十分钟的样子,所以,想念未名湖博雅塔的时候,也就一溜烟去了。
母校,是生命中一份割舍不断的牵怀往前走人文楼前的大草坪,是逼仄的校园里最奢侈的一片绿。无论清晨黄昏经过,总会看到三三两两的身影或站或坐或卧在如茵绿草中,或诵读或闲聊,自成风景。记得当年同学们常一起“口诛笔伐”表示嫌弃这个毫不含蓄直白无遗的校园,主要是对比了人家北大清华的校园后无比失落。唯独对这个大草坪赞不绝口。
校园虽小,图书馆却浩瀚得如同宇宙,进去就让你感觉自己很渺小。你知道这一辈子再搭上下一辈子也读不完那里的书,即使不吃不喝不睡。但是写论文需要资料时你又觉得怎么那么不全啊。记得我要的《陆九渊集》是导师帮忙从中华书局的王国轩老师那里问来的。不少资料还是常带了馒头面包跑国图去复印来的,国图的复印费那个贵呀,现在想想还清晰地记得当时那个咬牙劲。还有一部分资料是托凤从台湾各大学图书馆复印来的,那时她正好在台湾做交流生。
体育馆和足球场其实比大草坪更张扬霸气。特别是体育馆,修建的如同一个巨型的棺材。当初有人这么比划着给我看,我还挺讶异的,认为多不吉利。不过人家说,这倒没有什么忌讳的,据说是谐音“官财”,升官发财呢!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人才”的“才”。啊哈,你不得不感叹一声:原来国学文化深厚着呢。
体育馆一般举行大型活动才用。记得那年宋楚瑜来访,就在里面做报告的。那时人人脸上的兴奋激动之情啊,掩都掩不住的。我还记得那天自己徘徊在一勺池畔,眼望着“棺材”心跳不止的情形。仿佛在校园里,特别容易激起一个人的家国情怀。那种情感要远比关注个体小我的喜怒哀乐来得强烈得多。
母校,是生命中一份割舍不断的牵怀那时一勺池畔的诸子百家长廊是刚新修建的。长廊柱子上的楹联内容都是文采飞扬的,字体或古拙或俊逸,足够令人流连忘返。诸子百家长廊于我,还有一份额外的意义。记得那年五月,论文定稿前夕,足足一个多礼拜,我和导师每天黄昏相约在此换稿。每天我送一章论文给导师,他拿回去帮我批改。第二天,我带下一章稿子去给他老人家,他把批改好的稿子带回给我。就这样来来回回,当时导师已经七十出头了,每天定时要从他静园那没有电梯的六楼家里走窄窄的楼梯上下来见我。他老人家那份对学术的严谨以及对学生的爱护都是对我深深的鞭策,令我动容,永生难忘。
靠近西门的品园4是我们当时的宿舍楼,我们住10楼。两人一间的宿舍,是没有卫生间但带小阳台的房间。那年春天一夜沙尘暴“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壮观景象,我们就是在阳台上参观的。清理阳台上的黄土也费了好一阵劲。
宿舍房间地面是抹得平滑的水泥浆,朴素无华。夏天天热的时候,同屋来自西北的凤姑娘就爱拿盆去卫生间接水往地上浇。在南方长大的人根本感觉不到北京的热,特别是夏夜凉风起时,对过惯了南方闷热难眠的夏夜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种幸福。
可生活在更北的同学就体会不到这一点。对面来自蒙古的晖童鞋也是这样,每天一趟趟往返卫生间接水往地上泼。好在北京的空气实在干燥,要不,我也真要受不了那湿漉漉的场面。
记得凤童鞋的经典段子就是:“我妈妈每年夏天到了要脱掉毛线背心的时候,就会不停地喊着今天的天气真是热啊!”那时我捧腹笑得简直直不起腰来。妈呀!这南北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没想到,凤结婚生下女儿后,竟然为了逃离北京的雾霾跑到深圳去买房了。估计她现在热爱起了南方的湿热。
隔壁楼里住得是港台的留学生。记得那时和我英语课坐同桌的幽兰,就是台湾来的。那时难得接触到台湾的同学,更去不了台湾。所以在一起的时候免不了想知道台湾同胞对于统一的意见,觉得采访她就等于听到了台湾的民意。但幽兰很智慧,第一次就没有让我们问下去。她说,我是来求学的,不谈政治。所以,后来我们也不便再问了。但她当时也委婉地表达了“希望保持现状吧”的意思。
和幽兰谈政治有距离,但谈生活就亲密无间了。每次寒暑假台湾回来,她都要带些台湾的特产回来送给我们尝尝。诸如凤梨酥啊什么的,另外还有忘记名字的好吃的罐头。对幽兰的另外一个比较深的印象,就是在来自澳大利亚的口语老师课上。每次问问题,练习对话,老师都要伸手做邀请状说:“lady comes from Taiwan ,please~”每到那时,我们就羡慕给台湾同胞的优厚待遇了。
品园里除了姐妹们相处的各种美好记忆外,也有一件最难忘的伤心事。记得毕业论文答辩前,我地铁去社科院给李甦平研究员送论文,刚下地铁,凤给我电话,就说了一句话:“刚才9楼一人跳了……”
那一刻,我们彼此通着电话一直沉默着,我的泪水瞬间就汹涌而出,站在地铁通道里,任凭它肆意地流淌在脸上,全然顾不了周围来往的人好奇的眼光……
没有人会懂得那一刻的我们,那种远胜兔死狐悲的伤痛。我不认识那个同学,后来她们描述给我听我也没有任何印象。好像说是个化学系的博士生,两口子带着女儿在北京读书,生活很拮据。当年博士论文送审已经结束了,据说还拿了全优的成绩。别人不会理解最难熬的论文撰写时间都熬过去了,为什么“胜利在望了”还坚持不下去?但我们都懂,都觉得需要有一种行为来表达,那是怎样的一种折磨和痛苦。在那一过程中,每个人的心头都多多少少会有那么一瞬间掠过这样的念头,只是没有付诸行动而已。
明德楼也是新修的,没有去里面上过课。印象最深的就是举行毕业典礼时,我们在如论讲坛前穿着博士服往来穿梭,热情地与同学和老师合影。那时大家还没有智能手机,拍照用的是同学带来的单反和数码相机。那时拍的好多照片甚至到去年才看到。去年同学从昆明来杭开会,在手机上微信传了给我,这份迟到的惊喜很感动。
还记得大家排队一一和“宝宝”合影的情形。那时就特别感慨“宝宝”的不易,他坐在椅子里,一直面带微笑,看着前面的镜头。我甚至有担心他会不会笑僵?但好不容易读到博士毕业了,能带个校长的微笑走,也是应该的。相信“宝宝”是这样体恤莘莘学子心意的,所以不费烦劳。
西门外苏州桥下的城乡仓储是我们的主要购物场所,里面有个稻香村,当时没懂它里面点心的强大。前年和晖一起在稻香村给我们都在外地求学的女儿各自邮寄了一份点心礼盒。
西门南面再过去一点的北外,东门往南再过去一点的北理,都是常经过而从没有进去过的地方。偶尔也逛逛东门对面的当代商城,但多半是穷学生消费不起的。当代再往前有个蒙古羊肉烤串店,店面不大但生意红火。每次和晖去了她都要豪爽地来上十串!店门口那个竹签子每天都插成宝塔一样。
校园西南角是二炮的宿舍小区。听说过二炮和人大不少恩怨的传说,但丝毫不影响人大的师生穿门而过,去二炮的小巷子里吃各种小吃。那里有童和晖最爱的麻辣烫。我虽然鄙视,但不妨碍作陪。最主要的是,我们仨都喜欢的九头鹰酒店就在那边,店里的黄豆炖猪蹄、麻婆鱼脯和手撕包菜,都是我们的最爱。甚至大前年回北京聚会,我们还带着徐州来的班长、哈尔滨来的师姐和天津来的师妹一起,又去九头鹰重温了一下当年的美味。
“九头鹰”对面巷子里的“芙蓉国里”,是我和老乡为民童鞋最爱光顾的地方。纯纯的辣味特符合我们的味蕾,只要有老乡聚会或同学来京就必去。川菜鄂菜都比不上湘菜的那个辣味来得纯粹。记得有一回班上同学也在芙蓉国里聚会。我假装豪爽,在大家喝得差不多结束时,反将了嘲笑我不喝酒的童鞋一把,每人再来一份扎啤!反正我不记得怎么回的宿舍。事后据说,绝大多数人都倒下了,都称这是我深藏不露一鸣惊人的威力!
……
好多事,好多人……此刻都仿佛来到了眼前。以为早就忘记的一切,没想到恍然如昨……
毕业后很多同学都留京了。晖和童的单位都离学校近,所以她们还能隔三差五约着去学校餐厅咖啡厅聚聚。想想,特意去母校吃点什么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估计还是那样一份眷恋和怀念吧……
母校,是生命中一份割舍不断的牵怀就如今天晖在微信里淡淡写下的那两行:“在校园里走走。携家带口的校友很多,这里排队不知道在干嘛……”看见童在下面秒回:“要知道你去我也就去了……”
回母校就像回家一样,不需要太多理由,甚至要携家带口去。
大概,那里有一段自己生命拼搏的记忆,有过往的光荣与梦想,也有难与言说苦痛和心碎……
那里留有许多关切自己生命的人和事,有师长的慈祥与严谨,有同学的温情与欢笑,有个人的动情与悲切……
那是一个无形中塑造了你的三观改变了你人生轨迹的地方。还记得觉悟比较高的凤在毕业前期对我说的那句话: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别不拿自己当人大的学生看!那话音至今都重重敲击在自己的胸膛上……是啊,不能为母校添彩,也不能抹黑吧?
母校,就是这样一段生命中割舍不断的牵怀……
北望,遥祝母校八十华诞,生日快乐!
母校,是生命中一份割舍不断的牵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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