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轴瞬间回到从前，她叫叶蓁蓁(zhēn)，和我是高中同学。再进一步准确的说是我初恋女友。这份感情最早是在非典那一年开始的。当时我和蓁蓁都上高二，那年她16，我17，如花似锦的年龄，天真无邪的少男少女们一起上学玩耍，没有太多烦恼，都憧憬着未来进入梦想中的大学，学有所成。
那时我们都在重点班，可是我进入重点班实属不易。我高一时在普通班，属于学渣类型，虽然也努力过，但是成绩从来就没有提高过，特别是要命的数学。我记得那时候考试是根据成绩分班分考场的，每次考试结束我都是被数学老师批判和嘲弄的对象。一般是前面五个考场是优秀学生的天堂，后面的八个考场在老师眼中都是垃圾，大都是天资平平，将来很可能无所作为的学生。很不幸，我每次都是在倒数第几的考场，比如第12考场。有一次家里有点事，我也没有按照老师的要求去复习准备，那次数学考了19分，全年级出名了。那些老师逢人就说我的案例：高一7班有个叫向楠波的大傻蛋，人高马大的，考试居然拿个19分。。。。。。此类的话我听了不少。刚开始是愤怒的，后来无所谓了，已经麻木了。当时我就想，人这一辈子一定要靠学习吃饭吗？如果我学不进去就一定没有出息嘛？大不了我跟邻居姚大嘴叔叔学习补锅修伞钉鞋去。姚大嘴说别看他干这些活脏累，可是赚钱啊。生意好的时候，有时一天能赚300多呢。我满心欢喜，有钱还怕啥。
如果事情一直这样下去，我现在可能就在县城补锅钉鞋呢。可能邻居们会亲切的称呼我向皮匠或者楠锅盖之类的。事情的转机是从高一下半学期开始的。有一天班主任薛老师走进教室说，高二起按照国家和省上要求，要学生选择分科学习，可以学习文科（政治历史地理）或者理科（生物化学物理），将来高考也是分开考试，这样更利于学生有针对性学习。这对于一些学生是个机会，如果以前某些科学习费劲，可以考虑放弃，选择自己喜欢的来学习。高二起将分文理班，不再混在一起教学。临走前，他靠近我的桌子说“小楠，如果你对理科不感兴趣可以选择文科。虽然你数学物理差一些，不表示其他课程学不进去。学习文科将来也可以很有用啊。努力吧，还有机会。”
周六去奶奶家蹭饭，刚好遇见小姑父，他是镇上一所初中的政治老师。平时喜欢和我们这些侄子晚辈交流，吃完饭后，我把学校老师的说法和他讲了一遍。他没有发表意见，只是把我的学习情况，每次各科成绩情况问了个遍。最后他说经过他的分析，认为我选择文科并下功夫恶补一番，高二进入文科重点班还是有希望的。他临走前告诉我许多学习文科后来有所作为的名人，古今中外的都有。让我不要灰心，不要被外界的嘲讽影响，人生的路都是走给自己看的。未来不上大学有什么前途呢？小县城出去的辍学青年能做的事情很少。上个大学最起码起点比别人高更受社会尊重认可！。
那天下午，我让我妈给我买了一台台灯，她很好奇，怎么突然要台灯呢。我告诉她，我要努力学习，明年进入重点班。将来上大学，不当皮匠修鞋了。我妈当时以为可能我只是哄她开心，过几天又不学习了。然而并没有那样，从那天起，我综合分析了我的情况——语文中游水平，做好基础知识训练，拼音，错别字，诗词等，提升成绩难度不大；英语 基本每次能保证及格，这个在高一普通班算不错，多做习题，理清语法知识，有机会赶上大部队；数学很差劲，但是老师说文科数学相对理科要见到一些，我决定弄懂基本题型，考试能考50分以上短期内就算成功；历史、地理、政治记忆性东西稍多，历史经常看电视，接近它应该不难，地理，家里卧室墙上挂上全国地图和世界地图（我给它们起了一个名字叫：胸怀祖国 放眼世界），政治，概念多，操作中分析成分比较多，多看标准课件，可以培养感觉。
就这样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份学习计划，每天完成学校作业，回家午休20分钟，立刻起床收听英语听力教程。做一套听力试题。晚上回家后，稍作休息，马上进入历史地理政治课程的轮番学习。经过两个多月的学习充电，月考中，我突破重围，杀进全班第12名。年级排名也大幅度提高。班主任和同学们都不敢相信这是我向楠波的成绩。我根本不理会他们，我知道我要什么而他们不懂。学习计划仍然继续，进步也越来越大。在期末考试中我在文科学生中属于前列。进入高二第一次分班摸底考试中，我一举成名，竟然真的进了文科重点班，高二1班。全年级13个班，文科五个，1班和3班是重点班，其他几个是普通班。
话说回来，我和蓁蓁就是在高二1班相识相知最后相爱的。那时候刚提出来一个教育口号叫“实验教育”，简单说就是在老师指导帮助下，让学生来讲课，达到教学相长，带动学生学习积极性的目的。所有课程都有人报名，就是语文课报名人不多，似乎大家觉得中国人学习语文是多余的，谁不会说，谁不会写呢～。 我不这么认为，我报名了，我准备讲的课程是柳永的《雨霖铃·寒蝉凄切》——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一个作者的作品不可能跳出他的性格，经历以及他所处的时代环境。所谓文如其人，作品就是作者的一面镜子。所以我的备课和传统老师不一样，我给同学们讲解了北宋的建国历史，北宋中期文坛的概况，以及柳永的境遇，最后将爱情愁绪这一主题突出，起到升华作用。当我分析完文章，带着感情全身心投入，流畅的背诵全文时，同学和老师都被感染了。结束时老师和同学们为我热烈鼓掌，我一片错愕，有一种受宠若惊感。
这次授课，除了自己语文兴趣大增，成绩提高，在老师心目中地位提升之外，我在全年级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了。这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那次课程，也给我自己圈粉无数，同学们更愿意和我交往，这其中就包括叶蓁蓁。直到那次讲课，我和她没有直接的接触过。第一次正面接触是一次发语文作业本，（授课后我被选为语文课代表，负责收发语文作业之类的活），我打眼一看”叶秦秦”，没有多想我就叫出这个名字了，转了一圈，没有这个人，刚要回到座位上时，我前排的一个女生转过来半黑着脸说：还大才子呢，拜托，读一下诗经，查一下字典，我叫叶蓁蓁，不叫叶秦秦。尴尬了，附近的同学都围着笑呢，不知道是笑我还是笑她，估计是笑我读错名字了吧。
我赶忙道歉，说对不起，下回一定注意。她说没有啥下一回了，下次她的作业本，她自己去找。尴尬了，下不来台。我苦笑着坐在位子上。晚上放学后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诗经和这个名字的关系。原来如此——《国风·周南·桃夭》里面确实有“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看来自己知识面窄啊。第二天早读时，我真诚向她道歉，并朗诵了我手抄本的《国风·周南·桃夭》全文。她笑了，说我真有意思，就爱诵读古文。蓁蓁的笑容真美，看着她我觉得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现在再也找不到了。
由于是非典时期，不让出校园，尽可能减少学生密集交流，以防传染病毒。所以在教室里面的时间最多，慢慢的大家熟悉了，聊的也就多了。有时候老师迟到了或者自习课，我们聊得不亦乐乎，天南海北，什么都聊，就是不聊学习。那段时间流行五子棋，一张作文纸，两只笔就可以玩，简单实用。我基本上把周围的同学都赢过，一度我号称五子棋独孤求败，没有对手。蓁蓁表示严重不认同，她听到别人这样吹嘘我，表示要和我一决高下。第一局双方都很用心，几乎打成平手，最后时刻，我出其不意赢了她。她涨红着脸，表示不服气，继续下，第二局，她可能太想赢了，反而乱了阵脚，我侥幸又赢了她。第三局我故意输给她，也让她高兴一下。
就这样，一来二去，到了学期末。我们关系更近了，我能感觉她不反感我，甚至对我有好感。这种感觉在一次乒乓球比赛后，彻底体现出来了。那次比赛，我一路过关斩将，最后还获得了不错的名次。她和我聊天时说，远远看着我打球，挺帅气的，想不到我还是个多才多艺的人。我骄傲的说关于我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一次晚自习停电了，老师也不在教室，我们沸腾了，轰隆隆的集体聊天活动又启动了。我和她邻桌，自然就聊起来了，那时候对于少男少女来说，爱情歌曲永远魅力无限。我一口气给她哼唱了张信哲、张雨生、许茹芸的好几首歌。蜡烛下，蓁蓁脸色泛红，我以为她发烧，就去摸了她额头，很热，但我确定这种热不是感冒发烧的热。
那天晚上起，我就开始送她回家了（当年许多学生都是在学校附近租房子求学）。路上我们话很少，送她进大铁门，她冲我微笑，我的心瞬间被她俘虏。此刻何须万语千言，一个笑表达了一切。那个周六我主动约她去玩，她同意了，我兴奋到飞奔惊叫。晴朗的周六，草青水绿的汉江格外魅力，我们漫步在河边，兴奋，不知所措，我都不知道该先迈开哪一条腿。我们奔跑，追逐，戏闹好不快活。我们聊了理想，聊了梦想中的大学，聊了关于未来的规划以及一些各自家里的情况，似乎在谈婚论嫁，然而我们都知道没有到那一步。越来越熟悉，感觉我们似乎认识很久了，大有“与君初相识 犹如故人归”的感慨。沙滩边，夕阳下，我们热情拥吻在一起，彼此都是初吻，圣神而炙热的感情在那一刻迸发出来，无法控制。因为没有经验，我牙齿咬伤了蓁蓁的舌头，接下里三天里，蓁蓁说话都带着大舌头味。我每次听到都会羞涩的低头偷笑，我笑她，她就拿书打我，而这里面的原因当然只有我俩懂。非典那一年我们俩都是信幸福的。
一转眼，高二进入了第二学期。老师说第二学期基本就没有什么新知识了，高中阶段所有知识高二上学期全部讲解完毕，接下来就是全程综合复习，来迎战高考。我和蓁蓁都在重点班，所以算是重点培养对象。学校间歇性组织我们参加各种考试，后来才知道，那是让我们提前适应高考的题型和特点。每次蓁蓁成绩都不错，老师说高考时她发挥正常可以报考中国人民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反正最起码也是一本里面的好学校。分析我的情况时，老师说我其他科都没有问题，就是数学差劲，而文科生拉开差距的科目就是数学和英语，希望我从其他科上抽出时间来突击补习数学，只要数学能及格，就能报考普通一本或者好一点的二本。
老师忽略了一个问题，数学差可能真不是一时半刻能补习起来的。我小时候数学就差，可能真的脑子缺根筋。但为了高考，我还是卖力的去看数学书，做模拟数学试卷。许多题我很难理解透彻。蓁蓁见我那些天闷闷不乐的样子，就主动提出帮我补习数学。我当然高兴了，可是谁想她怎么讲，有时一道题讲好几遍我就是听不进去。最后我把试卷撕了个粉碎，告诉她我不学数学了，我要提高其他科目，弥补数学不足。蓁蓁没有说话，默默离开。
那几天，蓁蓁都没有主动和我说话，生我气了。有一天早读时，她主动走过来，和我说话。她了解我的心思，认同其他科成绩好，总分也能上去，但是她的顾虑是其他科成绩再怎么好都有瓶颈并且主观题很多，都不可能拿到满分，然而数学就不一样了，都是标准答案，只要思路正确拿到高分是有可能的。即便是拿不到高分，做好基础题，成绩也不会很差，拿到90分以上是可以的。她帮我整理出一些常用基本题型的解题步骤思路，然我去寻找类似习题并练习。这招还真是管用，我就靠着这一招半式，在一次考试中居然第一次拿到78分，这是一次了不起的进步。蓁蓁的历史和政治比较紧张，总是花费很多时间成绩提不上去，我把我学习政治的经验和历史的心得分享给她，她也有收获。
紧张的学习考试几乎每周都有，我们之间的秘密约会也没有间断。每天晚自习送她回家几乎成了雷打不动的事情。我们有时聊学习，有时聊家里的事情，有时偷偷的亲她一下，她追打我，一路说说笑笑，满心欢喜。有一个周末，我们出去玩了，那时候也没有特别的地方去，更没有电影院去消费。更多的时间是亲近大自然。我也喜欢这样的约会环境，没有人打扰，天地为伴，多好啊。那天回家很晚了，我们买了一些菜，在她租住的房子里一起做饭，一起收听音乐，俨然过起了小日子。我躺着那里，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想，如果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我们在一起，没有人打扰，平静而真实的过日子。情不自禁的我从后面拥抱了她，蓁蓁也放下手中的活，回头回应着我的亲吻，一切都那么自然，毫无矫揉造作。我抱起她，转着圈的亲吻爱抚她，她呼吸急促，羞红了脸庞，让我放她下来。我根本没有听进去她说的什么，抱起她就往床上走去，她嘴巴在我耳畔小声的说，现在不可以。我知道那层底线现在不能穿越，就和她拥吻并躺在在一起。我只想这样，不想吃饭，也不想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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