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亲的一封信

偶然间翻到大学时写给母亲的一封信，当时这篇文章也刊载了学院的文学刊物。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原文收录，以作纪念。

亲爱的妈妈：

我终于鼓起勇气给您写这封信了，这也是我第一次给您写信。多少回辗转难眠，多少次举箸提笔，却一次又一次忍痛放弃了，而这次我是在用心写给您，我相信母女间的这份天性一定能够使您完完全全的明了。

妈妈，我写这封信，是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愧疚，为了我，也为了妈妈您。

妈妈，您知道吗？一转眼，我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而您每次总是习惯站在村口的那棵大槐树下，久久地注视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您飞奔而来，然后拥入您博大的怀抱中，就像小时候那样，依偎着您就像偎着整个世界，全身心都是温暖和幸福的，可是现在，您很多次等来的都是失望。

因为女儿已经长大，不再像小时侯那样完全的顺服您，甚至愚蠢地想要摆脱您的庇护和束缚。而那却成了您的习惯，成为了母亲似的习惯，每次想到您在那里孤独的张望的身影，我的心就觉得十分的愧疚。

还记得寒假回家，到小城的时候已经傍晚了，那时已经没有回家的车了，打电话回家报平安的时候，您高兴得不得了，并让我第二天早点回家去。

可是在回家的归途中，车子坏了，修修补补还是无济于事，傍晚的时候打电话回家，您生气并有些责备的语气：“昨天就告诉过你，叫你早些回来，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现在可该怎么办啊？”刚说到这里，我心里就酸酸的，还没有到家就被母亲训斥了一番，心里想着不是滋味：“没人来接我就算了，我又没有要您来接我。”

说着挂断了电话，没等您辩驳。不知为什么，两行泪水便顺着脸颊淌了下来，这泪水有我的委屈、我的自责，也有我为母亲您而淌下的辛酸的泪水。

原以为我有反驳母亲的资本，其实我错了，我也后悔这样没礼貌对含辛茹苦的母亲您这样说话，这对您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啊。

总以为母亲您没有带给我什么，可是所有的一切难道不是您所给予的吗？后来，车子坏得更彻底，连照明灯都坏了，而我也没有了先前好的兴致，眼前的一切对我来说感到陌生，有一种弦拉开了我心中的距离，全身心都被一种危险的恐惧包围着。

手电筒的灯光怎么能够当照明灯，怎么能够照彻得了这黑暗的夜晚。后来，只好徒步而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一道微弱的亮光，照彻了我的心扉，也照亮了我的世界，我知道那是爸妈来接我了，我心里好高兴又好内疚。

这么黑的夜，这么冷的天气，这么滑的路，那一刻所有的一切困难都变得微不足道，我感到有一线春天的阳光照遍了我的全身、温暖了我的心灵。

可是那一晚也让您落下了永远的病根，成为我心里永远的痛楚。您为了把光亮多给我一些，自己却疏忽了，不料踩到了水沟里，弄到了腰。

如今行动起来多有不便，可您心里却一点怨言都没有，而且在我们大家面前表现得该有多坚强就有多坚强，可我却多少次悄悄地憋见您一个人揉着腰，我看着都心痛极了，才突然发现您那佝偻的背影、粗糙的长满老茧的手、深陷的眼睛和那满脸的皱纹，一切都已经说明了您所经历的岁月流逝的沧桑，以及您为女儿们付出的辛劳的代价，真是天下父母心！

一下子，我觉得母亲您老了许多，好几次我都想要跟您忏悔，请求您的原谅，可我知道您太要强了，您总是希望把一切痛苦一个人承担，不想给别人增添一点麻烦。

您是四十年代的人，不识字，没有什么文化，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在我高三那年的冬天，天气骤冷，您担心我被子单薄，于是从家里给我带了一床毯子到学校来，但是您不认识路也不识字，硬是一次又一次地向行人打听才找到我的。其间您还走错了一段路呢，您告诉我的时候，您的脸上有一丝羞涩，可我却觉得您伟大极了。

也是那一次我才知道您不认识字，而在所有人眼里，您都是一个能干的女人。您一贯秉承持着“以和为贵”的态度，用您那纯朴、善良、勤劳和仁慈操持着全家里里外外的事情，邻里之间也处得十分和谐，没有人不说您的好。那一次我们有了小秘密，就是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家里其他人。

一晃这件事又过去了好多年，可是每次一想到您在寒冷的大冬天抱着棉絮在大街上向行人打听的样子，我的心里就充盈着感动，以及无尽的感激。

妈妈，您的深恩我将用什么来回报啊？我仿佛又看见了您的石磨，是您用它在家庭最困难的时候维持生计，并改变了全家的困境和窘迫，那是您起家的法宝。在我的记忆里，您一转又一转的拉着石磨，突然之间您的一生就随着石磨的转动而时光流逝，磨槽如今是越来越平了，而妈妈您却越来越老了，从我记事起您就长年累月地重复着那个简单的动作，似乎不觉得累似的。

其间我也拉过几回，可每次总是弄得晕头转向，以致于提到拉磨，我就特别厌倦和无奈。而今想来却是石磨-—--妈妈您的石磨成就了我，使我能够有机会在学校里读书，但这样的机会却是几个姐姐所不能奢望的，她们几乎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因为那时家里负担沉重，而一家之主的父亲又卧病在床，全家人的重担都落在了您跟几个姐姐的肩上。

后来，家里条件逐渐改善的时候，姐姐们却再也回不去了，她们有的已经成家，有的也已到了婚嫁的年龄，她们成了时代与家庭变迁中的牺牲品。

对此，您一直有个遗憾，总认为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所以您把对姐姐们的歉疚都一股脑儿的转向了我，这份厚爱让我觉得它沉甸甸的，因为它不仅代表了几个姐姐的希望、代表了妈妈您和全家的希望，也代表了您对这个好时代的感激，是新农村给您带来了切实的安慰和幸福。

因此，当我进了大学的时候，我觉得这是圆了一个我们共同的梦想，母亲——姐姐——我们整个家就像是个同心结，这是妈妈您言传身教似的“家和万事兴”。

逝者如斯乎，岁月总是不饶人，如今妈妈您已经年过六旬了。我希望您在这春光明媚的季节里身体安康、越来越年轻！我谨代表您的几个女儿对妈妈您的辛劳表示深深的敬意和最崇高的感谢！

此致

您心爱的女儿

2007年4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