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22点48分,火车提前两分钟到站。
给我爸打电话,他说我早到了,看到火车进站了,你直接到出站口来吧。
腊月里,夜色凉如水。走下暖烘烘的火车时不禁打了个哆嗦,家乡熟悉的清凉迎面而来。
小县城的火车站总是那么嘈杂而又冷寂的,尤其是在这深更时分。
开着面包车拉客的司机热热闹闹地围着出站口那一小片地方,熟悉的乡音扑入耳朵里,鼻头蓦地一酸。
家乡是有山有水的陕南,绕县城一周缓缓流淌着的汉江在夜色里看不清全貌,但那披着月色制成的薄纱的山的影子聘婷映在水中,伴着星星,和着轻缓的小夜曲正翩翩起舞,好一个冬风沉醉的夜晚。
爸爸是骑着摩托车来的,身上穿着一件军大衣,怀里还抱着一件。
记得昨天给家里打电话说今天回去,到的时间晚,想让我爸来接我时我妈是一口拒绝我的:这么冷的天,自己坐个车不就回来了,非得要你爸去接你干啥。语气里的埋怨显而易见,逗笑了我们一整个宿舍的四个姑娘。爸爸却接过电话说,放心,来接来接,明天回来要吃啥,让你妈明天早上给你买去。
走到车前,他把怀里捂得温热的那件大衣递给了我,只说这夜里冷,赶紧穿上。接着径自骑上车开始打油门。
腊月里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动了路灯下的树影,让那暖黄色的灯光都染上了点点的凉。
我把脸埋在毛绒绒的围巾里,缩着身子,他挺直了脊背替我挡住了扑面的风。
我放开嗓子想在油门的轰鸣声与风声中同他交流分享一下一路的见闻,他却只是在逆光下瞪了我一眼,这大风吹的,有啥回去再说,坐稳了。好吧,我只能撇撇嘴,默默咽下一肚子的话,又埋下脑袋,躲在他为我搭起的避风港湾里。
这条回家的路右依山石,左傍汉水,曲曲折折伸向远处墨色的夜里。
夜里是寂静的,深夜回家的路更是空旷,偶尔打旁边疾驰而过的车辆也只是匆匆错开,互相不多看一眼,要知道这一眼是会无端延长回家的时间的。
忽而抬头,骤然发现今夜里星星竟是在开一场盛大的舞会,他们全员出席,那一条条笼着金色光芒的纱裙随着轻盈的舞步扬起了一角,打个旋儿又落下,再盛开成一朵花。
远处山影绰绰,水声潺潺,近处摩托车的灯光打在柏油马路上,投下暖黄色的光晕,又打在马路拐弯处凸出来的山石上,坚硬嶙峋,头顶正是一片灿烂的星空。
到家时恰好23点15分,整栋楼里只有三楼还开着灯,将满天星星衬得黯然失色的光线勾勒出了母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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