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藏在柜子上的情书——父亲和他的情人们

懵懂的豆蔻年华，免不了辜负几个人的痴心。也免不了，错付一段感情。但愿那些年那些痴情于我的父亲的女子，终究遇到一个良人，觅得一个好的归宿。

2007年，我已经12岁了。仍旧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孩子王，大祸小祸不停地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从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安安静静的孩子。总喜欢跟着一群男孩子，夏时，爬树掏鸟窝，下河寻螃蟹；冬日，堆雪人打雪仗；春秋，奔腾在田野间和山林间。偶尔，一个人待在家时，也是“上天入地”，在墙角、屋顶、柜子里留下我顽皮的足迹。

一场秋雨后，我在铺满厚厚一层的衣柜顶上，翻出了用麻绳捆着的一扎书信。看完书信内容，知道那是我父亲年轻时的“风流债”。

一  北方姑娘，热情似火爱得深沉的方阿姨——如果爱，请深爱。不爱，各自安好，永不相见。

第一封信

亲爱的昀：见信安好！近日，过得还好吗？家里的父母是否一切安好，带我传达一声问候给叔叔阿姨。我很想你。

今日是你离开苏州第十天，我已经忍不住奔赴千里去寻你。离开那日，你一言未留，你可知我痛彻心扉。起初的恨意，都在思念你的时光中消失殆尽。此刻，我只想你赶快回来，回到我的身边。

昨天，我早早地下班后，去琼妹妹的家里坐了坐，她感冒了也不去医院看病，我很担心她。今天一早，我就带她去抓了中药，并且盯着她把药喝下，才离开的。同样的爹妈，为什么你总是不听我的话，不愿生病的时候好好吃药呢？昨天，还听她跟我讲了你们小时候的故事，两个三四岁的孩子，遇见闯入家里偷吃冷饭的流浪汉，吓得只能躲在碗柜下面。想象那个画面，甚是滑稽，又甚是可怜。我真想坐着时光穿梭机，回到那一天，拿着柜子替你把流浪汉赶出去，做你的女侠护你一世安好！

昀，你休假的日子还有十多天，剩下的日子可真难熬。

第二封信

亲爱的昀：见字如面！听琼妹妹说，你们家院子后面有一棵梨树。还有一片青葱碧绿的竹林。春来，你们会在梨树下嚼梨花，梨花是不是甜的呢？还会拿着镰刀背着背篓，掘春笋吃，春笋的味道一定很鲜吧！我的家在北方，一年大半的时间都在过冬，很少瞧见跟家乡一样的春色美景。等你回到苏州，我就告诉我的叔叔，让我叔叔向你提亲吧，我想做你的贤惠的妻子，跟你去你家乡生活。

琼妹妹的感冒已经痊愈了。已经开始正常的上班。告诉你一件事儿，隔壁酒店里的掌勺大厨小李，最近总是给她送水果，还有琼妹妹喜欢吃的蛋糕。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李应该是在追求琼妹妹，我会帮你细细考察小李的人品，为琼妹妹选一个好夫婿的。

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与你已经好久不见，你有没有在家养的胖一点，养得白一点呢？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你是否在思念我。我在苏州等你归来！

第三封信

亲爱的昀：一直未见你回信，我很想责问你。为什么一直不回信？厂子里的人都说，你回家相亲去了，我一直不相信那些喜欢胡说八道的人说的没有根据的话。我谁都不信，只相信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回信，告诉我他们说的话都是假的。

前些日子，我叔叔说让我出国留学，表哥已经在国外生活稳定，我可以继续我的学业了。可是，我现在不想出国，不想上学，我只想你赶快回到苏州来，我只想嫁与你为人妻为人母。

昨天，我叔叔又跟我提到这件事儿。并且告诉我，机会难得。让我抓紧办签证。我向我叔叔坦白我们的关系了。他很生气，长这么大，第一次出手打了我一巴掌。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很喜欢干事踏实，又积极勤快的你。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难道这就是厂子里他们说的虚伪？

昀，你赶快回来吧。或许叔叔是生气你请假的时间太长，才会不同意我们的事情的。我会劝说叔叔，也会让阿姨劝说叔叔，他最听阿姨的话。

第四封信

昀：一直都没有回信。我想大概厂子里的人传的话都是真的。

可是，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每次下雨你都会把雨伞给我；为什么下班后第一个冲进食堂给我打饭；为什么上次一群流氓调戏我的时候，你拼了命也好护我周全。你知不知道，英雄救美最是容易打动女孩子，偷走一个女孩子的心。

琼妹妹也告诉我事实了。还给我看了你给琼妹妹的回信。我感到我的心碎了。一直以来我都坚持认为，只要我对你足够的好，给你足够的时间，你就会接纳我的身份，接纳我的一切。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只要你勇敢面对，那些个困难都会化作云烟。

你以为逃避可以解决一切，其实，逃避只会使问题变得更加复杂，使困难这个敌人变得更加强大。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勇敢的男人，如今才发现你如此懦弱。我一直深爱着你，即使此刻，我的心痛到不能呼吸，我仍然深爱着你。我知道我拗不过我的叔叔，没有你的而支持，我变得格外脆弱。

明天，我要去加拿大了。我仍然会给你写信。等哪一天，你选择跟我一起面对未来的困难时，我愿义无反顾回到你的而身边，做你的妻子。

沧海一粟的一生，我们终究要辜负一两个人，也终究要错过一两个对的人。但我们也终究会迎来，最适合我们的那个人！

或许给我父亲写信的方阿姨，在未来的某一天会看见我写下的这些文字，我想，他一定会感谢生命中曾遇到我的父亲。即使，我的父亲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她一定拥有了自己的幸福！

二    南方姑娘，那个姑娘——莉莉

那些纪念青春的偶像剧，总会有打架、宿醉、文身、逃课和堕胎的影子。你伤害我，我伤害你，并不是青春里爱情的样子。因为，不是每一段爱情都会轰轰烈烈，也不是每一个男孩儿都会在校园广播里大声告白。有的男孩儿或女孩儿，只愿把爱意深深藏在心底，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以非常轻柔的方式告诉对方：我爱过你，你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人。

我在厚厚的一沓信件中只看见一封信件。复古色的牛皮纸信笺上镌刻着莉莉清秀规矩的字迹，我仿佛看到莉莉那清纯温婉的模样。她会是一个微笑时会有甜甜的小酒窝，哭泣时梨花带雨，忍不住让人心疼的姑娘。

莉莉唯一的一封信。

昀：当你看见这封信时，你一定逃离了你最讨厌的白色病房，回到了简陋却温馨的租房里。当你看见这封信时，饭桌上一定有我最爱吃的蛋炒饭，可能它已经变凉。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我已经在前往另一个城市的火车上，独自一人，行李很少。你一定不要悲伤，离开，是我给我们最好的选择。往后，再不相见。

细数过去的500多天，我们一直“相敬如宾”。你总是会把我照顾得很好，却把自己弄得很邋遢。其实，我多羡慕隔壁小两口之间偶尔的吵吵闹闹。我们之间从来没有。我朋友说，很羡慕我，有你这样体贴入微的男朋友，对我总是百依百顺的男朋友。只有我自己明白，你对我的好，是对另外一个女孩儿的补偿。我不知道你错过了谁，而我却不想做一个替代品。

我以为只要我活出我自己的样子，你就会看清楚我就是我。我以为只要我对你发脾气，你就会发现我不是只会微笑。我以为我对你极尽呵护，就会走进你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直到，你这次宿醉在朋友家里，酒精中毒躺在病床上，意识模糊的你口中不停地喊着另外一个女孩儿的名字，那么痛苦的样子，我才知道，我彻底输了。我输给了时间，没有早一点遇见你；我输给了自己，朝夕相处，却抵不过一个留在回忆里的名字。

我怀了你的孩子。我打掉了你的孩子。

原谅我的先斩后奏，原谅我的自私。

昀，原谅我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女子。原谅我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女孩子。我做不到宽容大度到能够接受未来的老公，心里住着另外一个女子。我只希望，我未来的老公，心里只有我和家庭，除此之外不能私藏任何东西。

即使，我装聋作哑，你会尽力给我最好的生活，假装不知道我只是个被你养着的“替代品”。可是我很清楚，未来的某一天，你压抑的情感一旦爆发，我将守不住你，只能任你去。可是，到那个时候，我们会有孩子，我不想让孩子承担我们犯得错，让她在阴影之下成长。

曾经，你是我唯一的唯一。此刻，你不在是唯一的唯一。将来，我想我会将你彻底忘记。

12岁的我，读完这样一封悲戚的信。泪水流了。对爱情的定义，又多了一层理解。我的父亲，辜负了两个痴情的阿姨。一个阿姨教会我父亲如何去照顾女孩子，一个阿姨教会我父亲如何去爱。感谢两位阿姨，曾在某段时间里陪我父亲走过他不同的岁月。

那些藏在柜子上的情书——父亲和他的情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