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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吗?姐姐。”

“我们还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吗?姐姐。”

作者: 流浪的闲猫子a | 来源:发表于2022-12-19 18:02 被阅读0次

      再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外婆九十岁的生辰宴上。

      她穿着宽松肥大的衣服,却难掩隆起的小腹,她抱着两岁大的女儿,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像一团空气不被任何人注意。

      姨妈穿着大红色的旗袍,化了妆打了粉底,和气色不好的女儿形成鲜明的对比,她蹙了蹙眉,默不作声的抱过了外孙女,坐在了离她很远的地方。

      她是我的表姐,她又怀孕了。

      表姐大我十几岁,是我姨妈的女儿。

      记忆里的她还是女孩的样子,性子柔柔的,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暖。

      她英文很好,所以上小学的时候母亲总叫我去姨妈家和李敏学英语,我们坐在书桌前,她读一句我学一句,但儿时的我总是耐性很差,学不了多久就会烦躁。

      于是表姐拿出抽屉里她事先准备好的蜡笔,那是一盒包装上面印了抽象太阳的蜡笔,樱花牌子的,我们两个在白纸上写写画画,她一边画好看的动物、人、花朵、房子一边教我那些复杂而难懂的单词,我也逐渐觉得学习没有那么枯燥。

      学习之后,我就可以有时间翻看表姐的藏书,那是她少时收藏的漫画,一整套美少女战士的漫画,可惜缺了一部,听姨妈说是因为曾经在课堂上看,被老师没收,后来就再没归还。

      我很羡慕表姐,因为她比我大很多,胆子也比我大的多,她酷爱恐怖故事、恐怖电影,每每与我讲起,总骇的我夜不能寐,可这种感觉既惊奇又刺激,所以下次有了空闲时间,我还会缠着她讲。

      有一次,她拿出一件和服,高兴的告诉我这是远在日本留学的男朋友送给她的,我羡慕的不得了,她笑着用手指点点我的额头:“等长大了就给你穿啊。”

      于是她等啊等,等到了二十六七岁的时候,姨妈催着她结婚,可那个男生在日本有了很好的发展,不愿归国,她就这样满怀期待的等待着,却最终被他抛下。

      二十八岁,那个曾经的男朋友在日本结婚,她终于放下所有,曾经年少时的情感和执念,那件他送的和服也被埋在旧衣物堆里,不知是被丢掉还是捐去了什么地方。

      三十岁,她在培训班认识了一个男人,开始了新的一段恋情,我不明白表姐为什么偏偏选择了他,明明追求者中有比他条件更好的、性格更温柔,甚至长相优于他的,但她还是执意和他在一起。

      姨妈为此很恼怒,那个男人劝她放弃了银行的工作,公务员的“铁饭碗”,他脾气不好的时候甚至出手打过她,但她没有放弃,她是觉得自己找不到更好的了吗,还是已经不惑之年的她已经放弃了寻找爱情。

      最终,他们结婚了,因为表姐未婚先孕,不得不举行婚礼。

      订婚宴我没去,婚礼也没去,因为全家人都在赌气,姨妈也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紧接着我上了高中,家搬去了很远的地方,离开了从小长大的生活圈,我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去姨妈家串门,而她也嫁去了很远的地方,即使怀着身孕也要每天耗费数小时通勤,我们似乎都在彼此的生活轨迹上,却不再有所交集,只有过年过节通讯的只言片语,还透露着我们曾经少时未曾磨灭的情感。

      表姐此后就像是消失不见了,去外婆家过年时也不见她,我看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饺子,想着小的时候她总是把馅最大的夹给我,好吃的东西她从来不抢,总紧着我先吃,她是我所有表兄姐里对我最好的一个,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

      我想起我们曾经一起吃的零食,她给我讲的那些故事,她教我的那些英语,她画的好看的绘画,想起她在我生病住院的时候第一个来看我,陪我到很晚……

      我突然很想哭,我知道那个男人对她不好,可她为什么那么傻,她好像性格永远那么温柔,总是接受和给予,从来不求回报。

      过了年,她做了女孩的妈妈,因为疫情我们都不能去医院看她,那个男人和姨妈赌气也不去医院照顾,姨妈生着气却也不忍心女儿受苦,可自从那次之后,姨妈也鲜少和她们一家走动了。

      “婉婉,拍照片了。”此时母亲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外婆的生辰宴上,所有人其乐融融,重孙辈围在外婆的身边,表姐的女儿被姨妈搂在怀里,也坐在自己的太外婆身边。

      一双手轻轻的挽住我的胳膊,是表姐,她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无所适从,所有人都不注意她,她因为怀孕而浮肿的脸庞动了动,对我堆叠出一丝笑意来。

      我多想对她说,姐姐快跑吧,快跑吧,快跑吧,离开让你痛苦的一切,离开这个狭隘的地方,离开让你难过的人,可是我不能够,我只能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和我向中间的位置靠靠。

      吃过饭后,所有人围在一起聊天,我和小侄女玩了会儿,她还很小,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眼神总是离不开表姐。

      表姐还是一如既往温柔的看着我们,许久后她才牵起女儿:“琪琪,和小姨说再见,我们该回家了。”

      这就走吗?我很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看着大厅里的家人似乎都在各忙各的,我随手拿起衣服:“我送送你们吧。”

      那个男人的车停在饭店的楼下,他正倚着车门抽烟,我看他烟瘾那样大,丝毫不顾及年幼的小侄女和怀孕的表姐。

      临行前,我从衣服里掏出两个红包塞在小侄女口袋里,表姐看了惊慌着说:“这怎么能收?”

      “拿着吧,姐。”我用手揉了揉小侄女柔软的发丝,“妈和……姨妈给的,拿着给琪琪买好吃的,你怀孕了,多补充营养。”

      在她慌乱的眼神中,我把她搡上了车,车门关闭的瞬间,车子就片刻不留的驶向了远方,远远的看去,只有还没关闭的车窗,表姐在窗口回头望向我。

      我感到很无力,在马路旁蹲了下去,望着饭店的霓虹灯和路上的车水马龙,我突然想起小的时候一个圣诞节,我们去吃麦当劳,我掏出从学校旁小卖店的贺卡,邀请她和我一起写。

      我们把贺卡挂在了商场圣诞树很高很高的位置,那棵树上有许许多多人写的贺卡,树被放在离出口很近的位置,有风过树上闪亮亮的贺卡被吹开,纸片哗啦哗啦的响。

      在那个很高的位置上,有我们的贺卡,贺卡上用娟秀的字迹和不太娟秀的字迹写着:“希望婉婉和敏敏永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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