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个夏天的记忆,本想尘封在我的童年里,怎料长大后的岁月里,童年竟经不起回忆,一次一次地开启,一遍一遍地回顾,那一点一点的惊喜。
雏鸟生于初夏,长在外婆家门前的那棵老柚树上。外婆家的老屋虽然破旧,甚至有点脏乱,但因外婆她老人家的善心和慈悲而更显庄重,毫无风雨飘摇之感,在岁月的影像里,老屋的墙壁刻满了阳光。那棵老柚树上的柚子虽然苦涩难吃,但是每到夏天,树下倒是个乘凉的好去处。三两竹椅,几缕清风,一把蒲扇,一牙西瓜。那个夏天偶尔从树上中彩的零星的鸟粪,倒也成了生活中的笑料。
外婆家并不富裕,但确实上天垂怜,前有大树可乘凉,老屋后还有一方池塘,也不知是从哪个源头来的活水,滋养了外公的鱼儿。所谓荷塘月色,星空疏影,在那个夏天的池塘边坐一坐,尽收眼帘了。那株菡萏便在雏鸟出生的后一天悄然从池水中探出了头。
雏鸟忙着长大,学着起飞;菡萏不慌不忙地绽放。雏鸟听着树下嬉戏的小孩儿说,老屋那边的荷塘里有一枝含苞待放,娇滴滴得像仙女的脸蛋,雪白的,又透着点粉扑扑,花苞鼓哝哝的,像是喝多了仙露一般。待到花开时定将她采了来。雏鸟心想着,真有如此美妙之花?我得快快学会飞翔,飞到老屋后边看看去。菡萏也从老人们的闲聊中听闻屋前的老柚树上新出生了一只小鸟,羽翼渐丰,其色玄黄,像传说中龙的战血。往常雏鸟儿都得花个至少20天才学会飞,他半月不到就绕着树冠旋转飞去,最是欢闹。菡萏思忖着,这鸟儿难不成上辈子是战神凤凰?可真如此,倒想见见呢。池塘的早晨很安静,不知哪一天,能听听鸟儿的歌唱,倒是一件趣事。
人们无法见证一朵花开的过程,也不会在意一只雏鸟的长大。但是雏鸟与菡萏,就在对彼此的期待中,共同地成长着。虽然他们像是两个平行世界的生物,本自毫无瓜葛,绝无牵系,但是由着对那一方世界的想象,成长的过程中总是更加有动力。人们不会去理会,这雏鸟有一天竟真飞去了老屋后,停落在池塘岸边的橘子树梢。
“原来是一只黄鹂,听老人们说黄鹂的歌声很美。”菡萏绽放了,如今已是满塘的荷花。
小黄鹂眼睛定定地看了看眼前的荷花,虽说也还算得上是国色,但离天香还是远了些,竟是让人有些失落了。“想必你就是传说中那朵艳惊四座的小芙蕖?”
“自然是了。”小芙蕖倒也不谦虚。
“从小便听闻芳名,未曾想,也不过如此。”小黄鹂倒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好不客气的小鸟,人们道是鸟语花香,不想这鸟语听起来,呵,怎能与我的花香相提并论。”小芙蕖愤愤地说,想这战神出言不逊,一点不似老人所说的风度翩翩。
小黄鹂正准备扭头就走,回到自己的安乐窝,却听小芙蕖在后面喊着,“哎呀,小黄鹂救我!”
回过头来,只见一个约莫十几岁的男孩正向小芙蕖游去,岸边一小女孩欢喜地喊着:“哥哥加油,我要那朵最漂亮的。”小黄鹂也是个心肠软的,毫不犹豫地飞过去,用嘴啄男孩的手,男孩疼得大叫,“哎哟,哪里来的死鸟!”男孩一边叫骂着,一边在水里不停地扑腾。
外婆在屋子里听见有人在池塘喊闹,便跑了过来,见状,这可怎么得了,赶紧用长棍把小黄鹂赶走,男孩也赶紧忍着疼痛扶着外婆的长棍回到了岸上。外婆一边给男孩敷药,一边教育两个小孩,“以后可要记住,荷花虽美,可摘不得。她们都是有灵的,你要拧下她们的花朵,花神自然要惩罚你们了,听到不?”“好,以后再也不去了。”俩小孩也不知是被小黄鹂啄怕了,还是真被外婆给唬住了。
小芙蕖这会儿才晃过神来,见小黄鹂被长棍打到受了伤,满怀愧疚,“谢谢你,之前是我狂妄了。害你受了伤,对不起。”
“没事,无大碍,我得回去了。”小黄鹂颤颤巍巍地煽动着翅膀,硬撑着飞到了岸边,实在没了力气,跌落在橘子树下。午后,我去后院的压水井洗苹果,看见了他,才发现他的翅膀被棍子上的枝丫刺伤了,便给他敷药包扎。
之后的每个夏日清晨,都能听到小黄鹂的歌声。
直到,芙蕖在某个早晨的歌声中垂下了身子,秋天来了,她老了。
黄鹂还在,歌唱着曾经的那个少女,歌唱着老去的她,与他出生在同一季节、陪伴了他的整个童年的她,想来,老人们口中所说的青梅竹马也便是如此了吧。
山水迢迢路遥遥,竹马归去青梅消。但是,黄鹂每天还在歌唱着,好像在等待着下一个夏天的重逢。
童年总有期待,也会有所失落。但正是那份持久的期待让我们更精心地成长。亲爱的小朋友,我愿你的童年不缺惊喜,但更愿你在对世界的想象中养成为自己创造惊喜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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