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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完后 陈晏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如果高考成绩公布后我没回你消息 记得来给我收尸’
如果是第一次认识陈晏 我一定会觉得她在开玩笑
可是 我觉得我还真的有必要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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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遇见陈晏 是在11岁那年
我亲眼看见 她被一个女人从楼梯上踹下来
可是她没有哭 只是抖了抖身上的尘 捡起了滚落的书本
这一切 我都躲在门后悄悄地看着
后来她告诉我 那个女人 是她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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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陈晏 我就知道 她和别人不一样
她有着浑然天成的冷静 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成熟
安静到可怕
成绩好到出奇 年级第一的成绩 和第二名相差了三十多分
她告诉我 那天踹她的 是她的继母
继母有个女儿 是她的妹妹
她给我看了她妹妹的照片 被她妈妈打扮地像一颗圣诞树
“你妹妹真好看 不像你 寒碜”
我笑道
“对啊”
我以为她会笑的
她还告诉我 继母给她说 如果她成绩不好 就不要她这个女儿
反正她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父亲软弱 处处向着这个继母 当继母打她时 他通常会假装看不见
“太过分了吧”
我说
她没有回答我 只是一味地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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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 没有和她考上同一所初中
十五岁之前最后一次见面 是在百货大楼的楼顶
“小楠 你来找我好不好”
当我到的时候 她缩在楼顶的角落
当时还小 不知道离别的滋味 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么绝望
我只知道 那天的风好像没有那么近人意 吹的很急 吹走了陈晏的未来 却吹来了我这一颗最后的稻草
我已经忘了是怎么把她送回家 是怎么安慰她
那些记忆已经不重要了
我只记得 她那天哭了
那是我唯一一次感觉到她身上的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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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三年 是叛逆的三年 是枯燥无味的三年
我好似已经忘记了陈晏的存在 和她的那些烦琐往事
耳钉的痛 漂发的痛 都是青春留下的痕迹
初三那年 父母给我找关系 居然进了一所重点
我是以艺术生的身份进去的
我忘记了妈妈的苦口婆心 和爸爸的驼背白发
在中考时 想起的 居然是陈晏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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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想到的是 高中时 遇见了陈晏
她剪去了六年级时我记忆中的长发 齐耳的短发 干净利落
她诧异地看着我的黄发和一排耳钉 有些吃惊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朋友圈里 是和妹妹的自拍
她笑得很恬淡
时间褪去了她的安静 原来 她也是会笑的
“很吃惊吗 这个”
我撩了撩耳边的头发 歪头看着她
“林楠 我挺羡慕你的”
她靠在槐树下 仰头看向天边划过的飞机
阳光刺得她眯起了眼睛
我一直不明白 一个以全市前一百的成绩进重点学校的重点班免学费还有奖学金的女生 有什么好羡慕我这个花了上万走关系才进重点学校最差的班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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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时间突然醒悟的
陈晏告诉我 她必须考上北京大学 她的继母才会出钱让她去读大学
果然 他们总是把好学校的定位放在北大清华诸如此类的
高二那年 我发了疯地努力 一天用完两支笔躲在画室 一躲 就是一天
一天画废200张纸 才能得出一份满意的作品
这真的不夸张
我开始寻找自己的定位
是学生 是女儿 是同学 是朋友
我漂回了黑发 另类的耳钉也被收捡起来
有人问我为了什么
父母 朋友 老师 和那些对我赋予厚望的人?
或者 只是单纯的为了自己
为了那天陈晏流下的眼泪 和她的那句“我挺羡慕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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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考那天 考官夸我发挥地很好
或许吧
陈晏告诉我 我也觉得你发挥的很好
我说:“你又没来看我 怎么知道我发挥的好不好”
“我信你” 她说
好像真的发挥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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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之后 陈晏约我出来见了一次
“楠 你觉得我考的好不好”
“那还用问 你从小傲到大 绝对考得好 相信我啦”
“但愿吧”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担心继母 担心自己的未来
分数出来后 她告诉我 考了两百分
我以为她在骗我 还笑着说“考的真好”
可是 她确确实实只考了两百多分
就像翩飞的蝴蝶 踩在女孩的心脏上 贪婪吮吸她的鲜血
当晚 她妹妹告诉我 她自杀了
是跳楼
哭腔让我有些不习惯 我以为是玩笑
我突然好害怕
我想起了十一岁那年她红着眼睛
我好像听见了她一遍又一遍斥责我为什么不救赎她
她的继母连像样的葬礼都没有给她好好办 草草地选了一块最便宜的地 匆匆埋了
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 说了一句
“晦气”
她的爸爸好像真的很伤心 一个人在墓碑前坐了很久 抽了一根接一根的烟 烟雾缭绕 看不清他的脸
也看不清他的眼里是否有泪水
继母和他父亲从来没有为她照过相
墓碑上的照片还是陈晏的妹妹和陈晏的合照中截出来的
是那张笑着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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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 我考上了重庆美院
那是最好的结局
她像是一阵厌倦人世的风 吹着吹着便离开了
她好像不满意这世上的一切
上帝心疼她 不愿让她受到委屈 便领着她回去了
再见了陈晏
再见了 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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