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见到奶奶是五一节,这是今年第一次见到她,看起来比以往更苍老了些。
随着自己慢慢长大,能够陪着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每次回去呆一两天,她都会高兴得像个孩子。
会把自己收藏的所有好吃的拿出来,自己舍不得吃的已经长满虫子的肉和化掉了的糖果。
我会经常想念她的绿豆骨头汤,炖烂的绿豆夹着肉,是记忆里独一无二的一种味道。
只要是她认为的好的,都会留着。也许这是很多老人的惯性。
模糊记忆里年轻的奶奶很漂亮,硬朗的身子骨让我格外有安全感,虽然从爷爷去世之后,我就生活在外公家,好在距离也不过两分钟的路程。
她不识字,也看不懂时间,太阳晒到院子边上就是该吃中午饭了。
上小学的时候偶尔去她家住一天,会把她珍藏的所有好吃的都拿出来,让我偷偷吃。是的,她对我的爱是悄悄的,因为我还有几个哥哥还有姐姐。
早上怕我上学迟到,她会早早的起来做好饭,然后再睡下,一晚上醒好几次就怕错过鸡鸣,院子里的鸡第三次叫的时候,我就会被喊起来吃早饭了,临走还会塞给我一块钱,那时候对我来说是巨款!
小时候被她溺爱得很任性,一大家子都知道我脾气不好。我碗里的肉必须一点肥肉都不带,她会先把肥肉咬掉再给我,甚至会端着碗满山遍野的追着我给我喂饭。
初二的时候我的右手5根手指全部肿得跟包子一样,十指连心疼得十分厉害,晚上也根本无法入睡。
不知道她在哪听说苦胆能消炎止疼,快八十岁的她半夜拄着拐棍去别人家给我要来苦胆,让我的手指伸进去。里面冰凉凉的确实没那么难受了,但她却一晚上都没有睡。
一个独居老人的日常就是把米饭和水放进电饭锅,坐在门口的木板凳上,望着对面的山发呆,想着远方的家人慢慢忘记了时间。回过神准备去吃饭却发现电饭锅还没有插电。
偶尔回去一趟,她会变成话痨,把村子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跟我讲,还嘱咐我不要跟别人说,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虽然有时候她说的很多人我都不认识。
甚至有时候我站在她面前,她都要盯一会才能认出我来,然后满心欢喜的拉着我的手:“幺儿,你回来啦”。她是唯一一个这么叫我的人。
陪她上街,她会紧紧拉着我,街上有很多她的老熟人,遇见人就跟人说:这是我的孙女,在外面上学,特别有出息,对我特别好。
听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觉得特别愧疚,因为我没有她说得那么好,但却不忍心打断她心目中的那份骄傲。
现如今的她已经不能一个人上街了,孤独已然一点一滴侵蚀了她的生活。世界也变得出奇的安静。
好几次碰到她坐在爷爷的坟头哭,俨然不顾及别人的眼光。
她心里的苦,我没有办法想象。而比起她对我爱,我的关心尤其显得微不足道。
平时自己从不舍得吃鸡蛋,把自己辛苦攒的土鸡蛋装进我的包里。回去看见我瘦了,会特别心疼,会觉得我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过得很不容易。而对于这些,其他人都顾及不到。
我没有办法想象回家见不到她的样子。特别羡慕身边的朋友回家都有热腾腾的饭菜,家里的灯总是那么温暖的亮在无声的黑夜里。
帆船需要灯塔才能找到方向,而我需要她才能勇敢的往前走。
没有人能真正体会到她内心深处的软弱,正如她说她养了十几年的狗走了,养的几只猫被发现死在了大马路上,养的鸡有一只不见了,都会难受得无法言喻。
我也无法安慰她。
看着如今佝偻的身躯比我还低半个头,想起来就十分心疼,总是想问时间为什么如此残酷。
她仿佛习惯了远远地看着一个一个离去的背影,站在路口久久不能回过神。
后来我才明白那不是习惯,而是满心的无奈和不舍。
总是害怕她也会离开,轻轻一想就会泪流不止,但是在她的眼里,我永远都是最好的姑娘。
有光的地方是方向,有她的地方才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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