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 熟

总有一些小细节一下子就暴露了我们已经不再年轻。

前几日，同桌从唐山回来，约了几个老同学一起吃饭。当我们的话题从刚入学那一年在荒凉的后操场上除草，聊到《雪在烧》《天天想你》《一场游戏一场梦》，聊到大家在KTV里的必点曲目，立在一旁不断往杯子里添加茶水的服务员小楠忍不住抿嘴笑了……

不知是哪位老兄忽然问了一句：“小楠，87年你多大？”那姑娘俏生生地回了一句：“负一岁！”这一答立刻让我们这帮老家伙们唏嘘不已。我，几乎都要忘了，自己也曾有过这样花一般的年华。

说来惭愧，我一直就是个对自己的人生道路缺乏设计且没有远大目标的人。从上学、工作、交友到择偶等方方面面都能感觉到我的无所作为与随遇而安。

看《非诚勿扰》，里面一年轻漂亮的女嘉宾张口就冒出“宁可坐在宝马里哭，也决不坐在自行车上笑”这类的豪言壮语，心里不由暗叹伊小小年纪便懂得生活品质有多么重要。而我在她这个年龄的时候，还是个每天坐在小男友自行车后面，吃着五毛钱一根的雪糕走街串巷，还觉得很幸福很幸福的傻妞儿。

我怎么就不知道自己的青春也可以开出“35岁以下，有车有房，职业体面，年薪百万”的价码呢？我怎么就不知道牛顿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这么简单的道理呢？

女人如果嫁个现成的好男人，就等于站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几十年如一日奋斗到的全部成果——社会关系、人脉以及物质条件，都可以在给你戴上钻戒的那一瞬间成为你的垫脚石。从此，你再不需要为柴米油盐生活琐事烦恼，生日、假日、结婚纪念日什么的都可以到欧洲北美夏威夷发个朋友圈，然后，优雅从容地过一辈子。

按照这样的标准，对于女人来说，一生最重要的两件大事——嫁人与生孩子，已经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搞掂了。剩下的，无论是婚外恋、拼事业还是扮演幸福主妇，都可以在资金充裕的条件下游刃有余地进行，这可比找一个跟你同岁的，俩人骈手砥足白手起家强多了！日后他若不发达，你窝囊一辈子；他发达了，换一个比你小十岁二十岁的雏儿，你不是更窝囊？

写《蜗居》的六六说：“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可以阻止海藻不爱宋思明，而去爱小贝。”写《叔叔的故事》的王安忆说：有一次，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叔叔忽然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女孩的肩膀，将下巴抵在女孩的发上。后来，女孩回到青年身边时，说叔叔突如其来的行为，使她以为叔叔爱她爱得很深，很强烈，不可遏制，这使她感动，并使她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四十来岁的男人正当年，成熟却依然青春勃发。叔叔留了络腮胡子，眼角和额头有刀刻似的皱纹，这使得二十多岁的男生在他面前成了儿童。

透过这两部小说我们可以很容易看到一个现实问题，那就是中年男人对于年轻女孩儿的吸引力。王安忆笔下的那位是一个饱经苦难的作家，当然不是每个中年男人都具备那么强大的精神号召力，但这个世界正用赤裸裸的事实告诉我们，每一天都有很多大叔在跟小伙子们抢姑娘，而且屡屡得手。

他们以成功多金对阵男孩的贫穷无为，以成熟稳重对阵男孩的少年莽撞，以温柔体贴对阵男孩的青涩稚嫩。这样的竞争看起来似乎注定一方完败，一方完胜。男孩们唯一拿得出的看似坚挺的借口是“我们终会成为你们，而你们永远回不到我们”。更可悲的是我们的社会好像也渐渐接受了中年男人与年轻女孩儿的组合，甚至有人公开表示这样的搭配才是最合适的。

那些因此受到伤害的年轻的雄性灵魂们，一部分化悲痛为力量，多年后成功取代了中年男人的位置；另一部分则选择了愤世嫉俗，永远怀着不满的情绪咒骂社会。力量构成在改变，而格局永远不变。

可是，谁也不去管，这种局面怎样才能得到改观。也许大叔们可以给年轻男孩儿多一些机会；也许女孩儿们可以对他们的另一半更有信心一点；也许真的有一天，金钱和地位不再重要到动辄左右爱情。

有时候我想如果时光退回到二十年前，我会不会变得聪明一点现实一点，至少多尝几盘菜，不那么早早地就芳心暗许把绣球抛给老公。但是看完沈从文先生的《湘行散记》，我又觉得因为相爱的时候两人都正当最好的年华，所以即使一辈子没机会坐宝马也没什么可抱憾的。

我一闺蜜曾说过：“只有在你的婚姻里，我才依稀能看到一点爱情的影子。”听起来够浪漫吧！可实际情况是，这一点爱情的影子早已转变成贴在冰箱上的水、电、煤气费的账单，信用卡短信余额提醒，不超过十句的电话，例行公事的□□……爱情早晚变成亲情，亲情早晚会变成责任，这是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亲爱的，年逾不惑你才明白会不会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