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img.haomeiwen.com/i111569/9c6ea226646f9384.jpg)
他算不上为弃儿。抛弃,至少说明意识过一个人一件物的存在。他是被忽视的。忽视,表示他等同于从未存在过。就像一堆屎。屎是谈不上被抛弃的,顶多只能说人们忽视了自已曾经垃过的那些屎。所以,这注定了葛奴乙那被忽视的命运的开端。第一个忽视他的便是他母亲。他被母亲像垃了一堆屎那样毫不费劲地生出,随手丢进了那堆臭气熏天的死鱼烂肉臭虫堆里。于是她死了。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魔鬼在为他的生命做复仇。路线一直延伸,从孤儿院,皮革老板,香水店老板……所有把他当奴役、工具看待的,在他身上谋取过利益的都悴死非命,诡异之极。影片一直在阐述“我”的与众不同。而且天赋异禀,可是主人公本身却不具备气味,连狗都闻不到他的味道,另一个意思就是说,连狗都意识不到他的存在,这对一个人来说是一件相当恐怖的事情。多么神秘而诡异的存在。
可是从这里隐约窥视到作者本人身上或许正存在着一种巨大的恐怖感,一种无法自感的,空洞的,虚无的,人们不能体会无法想像的恐惧,它就像一个天大的秘密。可是更加让人感到恐怖的是这个秘密居然没有人意识到它的存在。就仿佛那个机械人女孩,她始终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是一个机械人,可是居然没人意识到这个“真相”,当全世界都不相信还把你当成疯子,这种荒谬太使人伤心,这种伤害的直接面就是恐怖,它的荒谬已经完全超出了不被理解而造成伤害的普通范畴,他被认做疯子,当全世界都一至公认地看不到你,意识不到你,它多么难以诉说,一种不被认知的存在,它远比《人鬼情未了》里的男主角刚刚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人类那种情况还要让人感到绝望。于是,绝对的孤独,便成了他的生命本质,这同样也是天才的生命本质。
这一切让我联想到作者自己,本身或许这就是一个饱经孤独,走向虚妄空间,人们无法触及的虚空境地的一个人。那种被人类忽略,被一切忽略的虚无与不能自感的无限空洞让他开始寻觅另一种存在感——妄想——《香水》巨作因此诞生。也就是影片主人公葛奴乙天赋异禀具有常人所没有的无比灵敏的嗅觉,可以辩别世界一切物体的气味,这似乎在暗喻作者自己本身因为失去了生命的存在感,于是上天赋予了他他人所没有的某种特征而迈向天才甚至天神的天堂之路——诂且我把作者的异禀想像理解成为一种对人类本我与灵魂的灵敏触觉(所以他才写得也这本书)。
葛奴乙被丢弃在发烂的死鱼堆里,被孤儿院孩子谋杀未遂,他人对他无形的恐惧与他自身的不祥元素——所到之处就是灾难。从一出生开始那像细菌般顽强的生命力。总之,这个孩子就是和别人不同,这是一种惊为天人般的不同——作者也在暗喻自己和他人不同。我甚至因此做出联想,这惊异传奇的一生完全只是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妄想狂的把戏,一个疯子的自我陶醉与想像。到最后人们对他的狂热、痴迷与膜拜,完全是出自一种自我圣洁,自我神话,自我膜拜——就是作者自己本身所向往、渴望与幻想的状态。这种解析思路如同《蝴蝶效应》。它们的相似之处似乎都在阐述一种生命的虚无感,幻觉感,最终走向回归的宿命。它不是回归泥土,回归大自然,而是回归母体,回归生命本我,回归人类自身。后者是积极的。这种回归更是在表达一种渴望,一种被重视,关怀,期待被再次初生的渴望,也是对美好,纯洁与净化的向往。可这是永远无法实现的一个理想。你在这里隐约可以看到胚胎里的婴儿在那无限的寂静中满怀悲伤的孤独。这也就是葛奴乙最后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了最丑陋的人类,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微笑,没有尖叫,没有一个发亮的眼神”,那广袤无垠的忧伤。他们太爱这个世界。它们有着相同的忧伤。最纯粹纯净灵魂的忧伤。
其实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得到世人的认知,没有得到爱与被爱,他没有回到那个他出生的城镇,他早在广场上被钉上十字架处死了。至始至终与他相伴的,只有孤独、气味与自我妄想。
另外还有一个隐喻。无论这个世界有多么美丽新鲜的花朵,最美丽纯净令人向往的永远是完美无暇的处女的身体。这种观点也可以用尼采的审美哲学来解释:“没有什么是美的,只有人是美的;在这一简单的真理上建立了全部美学,它是美学的第一真理。”然而它不能被任何一个人占有,不能被玷污,不想被消失,所以唯一的方式就是把它的生命精华——这个世界唯一最纯净的美,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把它永远地保存下来。产生这种念头的原因就可以用尼采接下去的话来解释:“我们又补上美学的第二真理:没有什么比衰退的人更丑了——审美判断的领域就此被限定了。”美不仅是视觉,更应该是感觉,包括嗅觉。而嗅觉却是所有感觉中最深刻的一种人体感官。于是这征服人心、操控人们行为意识、颠倒众生、统治世界、所向披靡的终极香水因此诞生了。
这个世界太脏了,是否只有在无数个罪恶过后,人类真正的美好与纯洁才能存在。葛奴乙出生在巴黎最肮脏、最恶臭不堪的鱼市场上。这是一个隐喻。这是一个胺脏恶臭、污烟障气的世界。只有用最美丽纯洁的处女的身体才能够洗去它的污秽。可是女人的体味却是所有原罪的开端,所以这注定会是一个无法解除的矛盾。如果这是唯一的方式,那就让“我”来完成它的使命吧,即便要受到最残酷的极刑,即便要受永世的咒诅,即便走向地狱。于是主人公葛奴乙开始了他那面朝地狱的朝圣之旅:若无其事地杀死一个个美丽的处女,用油脂抹上所有女人的身上,用布把她们裹起,再解开,然后把所有油脂刮下来……这一连串的举动是如此淡然自若,肃慕庄严,仿佛尤如一个虔诚的朝圣者在严肃、慎重地完成一个神秘庄重的仪式,虔诚而充满着圣洁的光辉。纯粹的态度就像一个孩子在玩他那最挚爱的游戏,认真地让你不忍打扰。所以,这是拯救,是洗涤,是散布圣洁之源,“我”怎么会是恶魔。“我”是传播生命真正的美与爱的天使。
“我”有什么理由不受人们追随,不受人们膜拜与向往。于是角色转换成为理所当然,恶魔瞬间转换成天使。鸡蛋变成鲜花,唾骂变成飞吻,痛恨成为腊拜。而纯洁处女的精魂,便成了献祭给这个世界最美好的生命之源。
可是你当然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在用天堂描写地狱,用纯真描述罪恶,用浪漫叙述恐怖。主人公葛奴乙在广场上就已经被除死了。而那一切妄想狂的自我神话与想像,就如同人们集体在广场上裸体做爱,那一场浩大的盛典,只是一个宜非所思的浩大梦魇,没有人再愿意提起它。而真相,便是镜头开始所讲述的内容。
香水,它的存在,代表唤醒了人们沉睡的欲望深处的人性本能。一种自我的回归。它并非是产生出对某个特定的人那纯粹的形而上的实体爱情。或许这个故事并不是想表达我以上所想像的内容,而纯粹只是在说明一种生灵本能所向往的,甚至仅仅只是一个平常人类个体被大众接受、关注、在意、认知的存在感与一种最基本的人性关怀之爱,既不是做为天神被愚民所膜拜,也不是做为一个牲口、奴役、工具被忽视的,一种光明正大被认可的存在与人性本我的真实感。
对于嗅觉的天赋异禀的想像,只是一种个体被忽视后的另类自我重生。“我”是如此的缈小,不值一提,微不足道,甚至可以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没有人因为你的存在或不存在而对他造成丝毫影响,这真是太可怕了。可竟然没有人意识到它的可怕。作者比他人更敏感,更直接地感受到这种可怕,于是他把它夸大,把它具化,把它创造了出来——葛奴乙出生了。所到之处就是灾难。这也是对自我存在的另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非凡的抗争,一种疯狂的示威。自我神话也罢,自我毁灭也罢,这也就是这个故事要说的一个天才那面朝地狱的朝圣之旅的另一种意义。
天才,就是在人们不察觉的时刻说出惊世之言做出惊世之举的那类人。他们都是一面让人膜拜,一面让人恐惧,是天使与魔鬼的混合体。因为他们太纯粹,太接近生命本源。生命本源都是人类难以接受,被人类忽视与否定,无数善与恶的极端。天才都是没有性别的人,他不属于凡体,不属于性别,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他们是真正纯净的生灵。
写于2008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