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孤独和自由

关于孤独和自由

文&颜克

      辛丑夏日，下午五点，我把儿子送到书法辅导班，女儿要找爸爸玩，于是，我把车停在文化艺术中心门口，送她去隔壁楼上老公工作的单位。

      朝九晚五的平顶山博物馆和艺术中心都下班了。送完两个孩子，到接儿子放学，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在平顶山新城区市政广场前，我一个人竟然不知道要去哪里。每天和两个孩子待在一起，我曾多么渴望有一会儿的独处和自由。平日里习惯了为他们奔波，此刻，我是自由的，却没有了目标。

      车窗外的阳光无限刺目，过了马路就是白龟湖湿地公园，还有很多商场、酒店、超市，可我不知道要去哪里！

      突然想起市政大厦前面的地下通道有个新城书店，那儿应该是消磨时光的好地方。一杯咖啡一本书，多么美好的感觉。平日白天无聊的时候我最喜欢去的就是博物馆和艺术中心里的美术馆，此刻他们下班了，还好新城书店夏季营业时间到晚上十点。等老公下班的这一个小时的光阴是我的，属于我自己的。原本这些日子有些郁闷的心情，突然可以这样放松，燥热的夏也突然凉爽了许多，连平日里讨厌的蝉鸣此刻也像在唱歌。

      走到新城书店的门口，路两旁是厚厚的绿荫，还有月季花儿开放。阵阵花香萦绕在空气里。迎面走过来一个奶奶，正把一条围巾拦在小孙子的臂弯里拉着他学步，胖胖的小子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小孩儿只穿了一个小T恤，光着小屁屁，还露着小鸡鸡，旁边是他的粉色婴儿车，应该是姐姐用过的，我仿佛看到我的孩子小时候的样子，小孩子永远是充满希望的，此刻我又想我的两个孩子，想到我的奶奶，她老人家刚离开我们，生命就是这样轮回，如白天黑夜的更替，春夏秋冬的交叠。

      马路上，偶尔有车辆驶过，我随着地下通道的台阶缓缓而下，身后骄阳似火，面前开始有一丝丝的凉意，每走一步，都无限接近这种清凉，我小心又轻轻地往下走，一点一点走到了新城书店的门口，这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殿堂，美好而孤独的存在。我怀着虔诚的心去膜拜，书店很是安静，仿佛与世隔绝，恰是我要的孤独和自由。除了售货员，只有两个老人带着孩子在看书，还有一个年轻人在打游戏。我随手拿起一本书，书名为《孤独是生命的繁华》。是的，孤独是另一种繁华，孤独是灵魂的远游，思想的凝华、境界的跃升……此刻，我与孤独和自由为伴，内心满足。

      寂寞是别人拒绝我，而孤独，是我在拒绝别人。现在的我更喜欢一个人喝茶、看书、发呆……其实人是不会真正孤独的，因为孤独会在身边一直陪伴。

      这个夏日的午后，我抬头环视：偌大的书店，居然只有我和书！这一瞬间，我突然有一种激动，激动得想哭。只是无端地就想哭一场，是想家了吗？是对奶奶的思念吗？是想离开吗？应该都不是。我的头脑此刻非常清醒，我想要感谢这份宁静，感谢可以在这繁华的浮世，给我一个独处的空间，让我有属于我的自由。

      在我的家乡舞钢，那个一城山色半城水的小城，我随时可以独处，面对舞钢的山，舞钢的水，面对我的小花园，我的画室，或者任何一个寂静之地，即使一个人，我也不会感到寂寞，因为，那是一种家的安心。而在异乡，我像一个孤独的游魂，在阳光下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影子。在这里除了博物馆和艺术中心，我觉得所有的繁华都与我无关。偌大的城市，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我一直喜欢安静，喜欢自由。虽然有时候也会去热闹的酒吧，看灯红酒绿的人群，挤挤扛扛的闹市，但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局外人，他们的热闹繁华与我无关。马上40岁了，我知道这世界上最宝贵的是什么。它没有形体，触摸不到，那是自由而快乐的时间。而这时间并不是那么容易获得，所有的一切都在和我争夺时间。每天要吃饭、睡觉，要陪伴孩子，要工作……这一天，从早到晚，没有时间是属于我的。此刻，我在地下通道的新城书店里，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此刻的时间是属于我的，两个小时让我孤独而自由地独处。

      小时候，我生活在偏僻的山村，很多时候会一个人对着大山和湖水发呆，就那么看着太阳从东升到西落，再到月亮挂到天空，星星亮起来。那时候会觉得生命如此漫长。少年的时候就会觉得生命无限，如今结婚生子，工作事业，双城奔波，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

      以前以为离开了现在的生活就会自由，会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于是，我从家乡逃到菲律宾碧瑶工作，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那是真正的孤独，却不是绝对的自由。在异国，我一个人甚至都不敢独自外出，更别说自由了。外国一样有规则和界限，哪里都没有绝对的自由，都需要遵守人世的限定。人都会死，死亡就是一个巨大的限定，没有人可以逃脱。只有自己从这巨大的限定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孤独和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就像此刻，孩子不在我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做，这一个小时，就是琐碎生活中超脱的我。

      此刻，外面的阳光与我无关，车水马龙也与我无关，我仿佛隐身在这浮生里，短暂地与宇宙的无限和谐相处，这孤独与自由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