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得好吗？

你过得好吗？

从开学之后在各种课本里埋头奋斗了已经一个多月，之前习睡前读一个两小时的书的习惯也因为每天带着满身疲惫回到宿舍只想马上睡觉，变得断断续续，一周前新翻开的书才读了两章。本以为生活像这样没有文学和诗歌也可以继续过下去，可是每当终于有时间沉下心翻开书，读下那么一两页的时候，才一次又一次地确定，文学、艺术是唯一可以把我们与动物区别开的标准。

周六，吃完午饭之后，照常回到自习室，想要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下，随手翻一翻手机里的订阅号，有一个睡前读诗的号已经积累了五十多条未读消息，我点开了它。最近的一条是一首没听过诗人名字的现代诗，里面他的朋友问，“你过得好吗？”他始终没有勇气反问，而是回答说，“你是我过得最好的时光里，最最温暖的一个场景”。今天刚好阴天，刮风下小雨，相比之前，今年更加强势的冷空气也让本应还是盛夏的南方入了秋，校园里为数不多的行人，都裹着外套，可是我在窗边坐着，好像突然感觉到有一缕阳光照进来，刚好打在身边睡觉的同学的头发上，可是抬头看依然阴天。这都没关系，只是我，一时感觉身体里通过一股电流，像久居陆地的鱼儿突然看到大海一样，抖擞振奋起来。

整篇推送文章很短，除了诗的正文，就是一点点编辑的解读，往下翻看到了很多人的评论，跟其他文章下面的评论稍有不同，这里的人，都热爱诗歌，尽力用美好的语言去表达。有人说着自己的成长，有人牵挂着远方的朋友，有人伤感着刚刚过去的感情，有人说自己就像诗里的那个“我”，有人今早和温暖的人去吃了豆浆油条，有表白，有未赴的约，有希望，有祝福。有一条十八岁的学生写给心上人，突然想到了我的高中三年，那时的我和朋友们，热爱一切文艺的事物，读诗歌散文，规划着一场场旅行，向往诗和远方。中意写字好看、饱读诗书的男生，爱听民谣、抄诗词、抄歌词，穿松垮的棉麻衣服，总想把生活过成诗，并相信自己会一直保持追求，不屑于现实和世俗，以为自己不一样。上了大学，琐碎的事情变多，平淡的生活过久了，爱听的歌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原来自己鄙视的类型现在也有爱听的，不再那么迫切、单纯地向往远方，而是希望进行物质和精神都优质的旅行；除了理想，也不再追求其他诗中描绘的世界，对人事物的判断标准也从写字好看饱读诗书变成了是否真实真诚。

这些评论一下子把我从我以为很满意的那个世界和自己的状态中唤醒，这些人的年龄也许最小的是高中生，也有已经工作的人，为什么这时的他们看起来，还是生活在诗里，用美好的文字表达着自己的情感，为什么我好像不停地在丢掉这些，不再给别人留下有关自己文艺的印象，尽量沉默、干脆、精练，把诗和远方深藏在心底，藏得久了自己都快忘了。忘了人类社会所有的美好，都源自于对感性世界的执着追求。不过写了这么多，感觉到，还好我还在读书，还会写作文，还能不时地捡回从自己身上撕下的文艺的碎片，还能表达爱。

贴上原诗

▍过节

我打开锈蚀的记忆
是朋友来信问候：你过得好吗？

我也不知道。

我每天固定工作，太阳固定起床
薪水固定我的衣着饮食，就像
以前，教科书的规格固定
考试的答案。
我过得好吗？
看电视特别容易傻笑
躺在双人床上特别容易迷路
红砖路上容易踩伤白日梦，
就像以前闯进爱情幽暗的鼠蹊
被欲望擦伤的窘境。
我过的好吗？
我的手还是会想触摸那些事
我的脚还是会跨下那些地方
我的喉结还是只周旋某些辞令
我的脸还是越来越像某些讨厌的家伙
像山群在冬天其实也畏冷
却以霜雪苦候温暖的脚印。
我过得好吗？过就这样过了
在预支了太多燃烧不得不
熄灭的时刻，在所有童年的魔法
都猝然失效的时刻
过就这样过了
时间歼灭这个世纪
我被迫往下一个迁徙，但就
这样过了，维持一颗苹果
在静物画里的位置
像一片哽住的乌云虽想离去
从这首诗只能飘进下一首诗的雨季。
「你过得好吗？」
朋友我终究不敢反问你
你是我过得最好的时光里
最最温暖的一个场景

作者 / 鲸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