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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大戏

农村大戏

作者: 毛桐 | 来源:发表于2019-01-09 12:00 被阅读168次

    去姑姑家拜年,吃完饭,姑爹一个人坐在房间,摆弄他的播放机,一会儿吱吱呀呀的声音就出来了。音质岂止一般,可以说糟糕。但是姑爹却和着拍子,敲打着腿,微闭眼睛,晃动着脖颈,分明人已入戏,十分的陶醉。

    腊月后,村里的农活已渐渐停下,老少爷们围着村里的土坡,聚一堆人,抽着劣质的香烟,商议着接下来该干点啥。这个时候,某个村里的长辈叔公就开口了,我们要请戏班子了吧,大家赶紧附议,连连称是是是。先把每家每户需要摊的费用定下,于是开始安排,谁谁谁该干啥,分工的妥帖,然后就各自开忙。

    不几日,选出村里的一户人家,必须没有院子,家门口的出场很大,开始搭建戏台。所谓戏台,其实很简陋。在堂屋正门口,大约前两米的地方,划出十平米左右的地儿,打几根桩子,(那时村里几乎都是土质的稻场,桩子易打。我们的家里那时已是水泥场,所以从未能请过唱大戏的来我们家)上面架着木板,排列整齐,四周用铁丝固定好,不时还有几个搭戏台的汉子上去站两下,以看牢固程度。

    那时的我,心里就开始期盼着戏班子的到来,甚至晚上都会失眠,想着大红大绿的胭脂花粉,那样的俗气真是欢喜的紧。终于在某一天,十多个人的戏班子,在村里老少的殷殷期盼里来了。在搭戏台的人家吃上一顿好的,然后和村里主持这个事情的叔公商议核实唱戏曲目。商定好后,搭戏台子的汉子们在戏班子班主的授意下,按照曲目的风格,在戏台上搭上与之匹配的戏棚子。休整一个晚上,第二天便开始正式登台。幼时生活的农村跟安徽咫尺之遥,从小生活在黄梅戏的腔调里, 耳濡目染,极爱听这个戏。每次来村里唱大戏的几乎都是黄梅戏,还有庐剧。

    第二天,妈妈早早的招呼我们起床,说今天晚上要看戏了,白天赶紧把田里的化肥给点了,要不晚上你们没得看。这哪是招呼,分明是威胁。我和妹妹起得飞快,草草的划完早饭,以前都是在妈妈的三请四邀下,才去田里的我们,飞奔向种着油菜的田头。人到了,哪有心思干活,心里想的就是今天会唱什么呢,去年的男主、女主都来了么?还有他们去年带来的宝宝长大了么?还会跟村里般大的男孩子追逐打架么?心里念叨无数遍,怎么还不到晚上,怎么时间过那么慢。

    终于到了妈妈喊收工的时候。又是飞奔着回家,不迭的拿上小板凳,长板凳,去到戏台子的前方大约四五米的地方,占位子了。要不等吃完晚饭再拿着凳子去看戏,是只有站着才能看到,坐着几乎被淹没了。

    放完凳子,我也不急着回家,偷偷地绕到这户人家边厢房,闪在门口,往前挤着小脑袋,看他们化妆。每次积极领占位子的任务,就是为了看一下台下的他们。幼时的我心里总是迷惑,他们不是和父母一样的人吗?为什么他们就会唱戏,还唱的那么好听;为什么他们拿点胭脂,用支口红,就可以把自己变个样,心里充满神奇。看到他们的孩子,还有一丁点羡慕,他的爸爸妈妈会唱戏呢。看他们终于化好妆,带好头辔,换上戏服,奶奶早已来寻我回去吃饭了。

    快快的吃完饭,和妈妈,妹妹来到占好的位子坐下,心里激动的等着他们上场。终于锣鼓声响起,一片敲打里,他们登场了。小小的我,眼睛瞪得大大,一瞬不眨的看着舞台。弦子,二胡,镲的声响此起彼伏,演员们卖力的咿咿呀呀。仔细捕捉他的音浪,想要明白他要表达的剧情,心绪随着他们的喜怒哀乐,上下左右。唱到伤心处,戏台子的人家就会站在戏台子的边侧,用根长长的竹篙,挑着菜篮子,伸向观众席,让观戏者投钱了。不限金额,多少都是心意。我总是撺掇奶奶多给点,多给点。他们的戏服在那时,大约是我见过最美的衣服,脂粉的红,俗气的绿,袖口,衣襟还绣着花样、纹路。总是恨自己眼睛生少了,看不够,听不够。台下的夫妻,台上说不定演对手戏,我心里总是会嘀咕,原来相亲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失望又着急;有时说给奶奶听,奶奶总是一句,那是唱戏,傻姑娘。依依不舍里,今天的戏终于唱完。妈妈带着我和妹妹扛着凳子,慢慢地往家走。那时的我,还未从戏里还魂,总是慢悠悠,免不了又让妈妈催我快点。

    现在中央电视台戏曲频道只要播到黄梅戏,我是必看的,偶尔还会哼两句。有人不解,你这样的人竟然这样的喜爱黄梅戏?于我,黄梅戏不仅仅是戏曲,更是我无忧的年少生活,和家人相亲相爱一起观戏的场景,在记忆的深层里,历久弥新。他不知道唱大戏的空气里,弥漫着凡尘人家的俗世烟火。我爱黄梅戏,就是爱那样的生活。

    在今日,听着黄梅戏, 心若秋水明净,熨贴着曾经、现在以及将来的素白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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