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

老李家平时很静。静到他时常一个人对着影子发呆。

年前放寒假，老李家热闹起来。屋子里挤了一群年轻的大学生，有的叫“李叔”，有的叫“李爸”。老李一一细问了他们的学业，取得的成绩，生活中都有哪些困难，让他们在客厅里玩，自己下厨为他们做了一大桌子菜。他们举起杯，都齐刷刷地敬向老李。最大的张梁说：“要不是您的资助，哪有我们这些人的今天，您是我们所有人的亲人……”一番话说得所有人掉泪，他们恭恭敬敬地给老李鞠了一躬，也给师母鞠了一躬。老李看向老伴，老伴静静地看着他，嘴角有盈盈地笑意，老李心头一暖。

过年时，老李家更热闹。他唯一的在城市工作的儿子回来了，胖嘟嘟的孙子刚会叫“爷爷”，那一声声“爷爷”叫得老李心都化了，抱着孙子舍不得松手，孩子睡着了也要抱在怀里。儿子儿媳劝他去城里和他们一起住，顺便带带孙子。他指着老伴说：我想陪陪你们妈妈。儿子儿媳眼圈一红，都不再做声。

刚过完元宵节。山疙瘩村的老村长和乡教办的领导来到他家，家里又热闹起来了。老李招呼大家坐下，忙着泡茶沏水。老村长拉着老李的手说：“李老师，别忙了，快坐下，我这次来就想跟你说声谢谢！要不是你，我们那些山里娃根本就不敢想能有人考上大学。我代表我们山疙瘩村的父老乡亲，谢谢你呀，谢谢你把半辈子都奉献给我们山沟的娃们了……”老村长说得动容。

老李拍着老村长的手说：“老伙计，可别这么说，说这些都见外了，山疙瘩村就是我的第二故乡……”

乡教办王主任拉起老李的手说：“李老师，大家商量了一下，我们山区学校离不开您啊，乡亲们委托我来劝您，我们有个不请之请，想把您返聘回去，再送一届？”

李校长看了一眼老伴，老伴依然静静地看着他，他为难地说：“不是我不愿意，我答应老伴要好好陪陪她，可……”大伙都看向她，眼圈都红了，都不再往下说了。

一日儿子接到电话，急匆匆地赶到医院，只见父亲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石膏，脸上也有擦伤。老李看见儿子，从口袋里掏出三个鲜红的野桃，发着诱人的甜香。他说“趁新鲜，拿回去给你妈尝尝。”

儿子瞬间明白了，双手接过桃子，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原来，就在去年老李即将退休前几天，老伴打电话说心口疼。他打了120后，他安排好工作立即往医院赶，他第一次觉得山道弯弯，如此漫长。赶到医院时，老伴一脸娇羞，一如他俩初恋时的模样，气若游丝道：“我一直盼着你退休，退休了可以好好陪陪我。”老李紧握着老伴的手说：“我答应你，退休了，好好陪你。”老伴在他怀里含着笑意走了。

老李一年来陪伴，是桌子上老伴的遗像。老伴最喜欢吃的就是他每年从乡下学校回来，山上摘的野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