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擦”
突然间,散落一地的头发奇迹般的飘了起来,一根一根完美对接回原来的位置。
镜子里,我好像看到了十七岁那年的自己,胖嘟嘟的轮廓,满脸的红痘,仍然大框眼镜压鼻子,无神的眼睛里射出一道道哀怨的光。
如果有一天,你问我长大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那大概就是,当我对理发师KENNEY提出剪回之前那种齐刘海的时候,他有点难为情地建议我现在还是得走成熟路线,那种中学生少女呆萌的发型不适合二十多岁的成熟妹子的气质。于是,当时第一反应,两白眼一翻,好似看见N年前的自己,素白裙子飘飘长发,几条被剪坏的刘海耷拉在额头边。我忍不住咆哮:老娘,还是原来那个天真无知可爱纯洁的美少女!
回学校接我妹的时候,在校门口碰到以前的班主任,久别重逢,潮哥换了以前那副老古董眼镜,略大的镜框把他的脸衬得更小,从一身发福的体格实在很难想象当年他在讲台上英俊潇洒迷倒万千少女群众的那副神态动作。顿时感慨良多,本想着驻足长谈一番,谁知劈头盖脸迎来第一句话便是:“陈小羽,好久不见呐,你怎么老气了那么多。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我原谅潮哥作为一个理科老师,从外到内都是一口钠镁铝硅磷硫氯氩,他可以不懂变换”成熟“一词,但他也不能这么直接啊。反正,不管我怎么重点强调这形象都是发型师的错巴拉巴拉,他都一口咬定,“大学里你肯定经常熬夜!”零零稀稀几句无关痛痒的对话之后,我迅速刹住话匣,“老师,不好意思,下次再说哈,我妹妹要出来了。”把钥匙拿出来插孔一扭,脚架一揣,屁股下的宝马很配合地开始呼呼发动,我瞟了一眼老师欲言又止的表情,他还继续喋喋不休,“你和韩凡还有联系吧?”
蓦然间,好似一双手突然挡住我的去路,一团气雾开始从车底往上飘,白净的脸庞,潮到掉渣的飞机头,还有那道欠揍的笑容,逐渐组合成韩凡的模样。
韩凡,韩凡,已经是记忆里的人了呢。
这两年,几乎每部纪念青春的故事片都在告诉我们:人生里最美丽动人的邂逅都发生在中学时代。当年你所有的喜欢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瞎折腾。我和韩凡就是这样,暗恋一年,追了一年,好了一年,毕业又一拍两散,无疾而终。整个过程算不上轰轰烈烈,但事后足够让人回忆深刻,这种回忆带着一股平淡的忧伤,就好像每次陪不同人在沙县小吃点个常爱的云吞面,都会想起他过去爱把花生酱倒进汤面里胡乱搅拌的场景,可惜后来都没有遇到过像他这么重口味的人了,就像每次情人节他都会变着花样弄些小玩意给我:丑巴巴的凯蒂泥巴,画风二次元的纪念册,还记得一次他好不容易做了个巧克力蛋糕偷偷塞我桌兜里,谁知被同桌的书包不小心一推,烂成碎泥,据说这还是集合99%汗水+1%的灵感奋战整个下午才成功出炉的。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捧着这一碟黑暗料理一口一口痛苦地吞下去。后来,分开后的第一个情人节,想起这些玩意,翻箱倒柜地找,结果除了一本纪念册,其他都被我妈当作垃圾扔了。就连当年偷偷藏在床底下装逼用的长假发,也被我妈揪住话柄臭骂了一顿。这些所谓的信物,都成为了过去。而曾经那些自以为“有他就是有了全世界”的全部所有冲动和心情,和着几张褪色的信纸,干巴巴的几句不成文的字符,叶落成泥碾作尘,虚化成往事云烟。
2012年我开通了腾讯微信,韩凡是我第一个加的好友。大学四年,我们之间的对话少得一点开就只有“好久不见啊”“是啊”“我先离开下,下次有空回家聚哦”这几句话,说好的“下次”“有空”就都变成了一个个可有可无的约定。就算班群里定期会发起一场坏旧对话,他也只是百无聊赖地发一些无节操的动画表情,话不多,但每个回响总能让我心有余悸。少年的感情总是这么不堪一击,〈〈我们都是坏孩子〉〉里面有句台词说,“你们整天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的,可是我爱你的首字母加起来,不就是一个玩嘛。”有人说这个可以无所顾忌玩的年代,这个青春萌芽的时代,不可以用“爱”来定义。大学里,我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谈过几场恋爱,补足了我剩下的情人节,每个男生都比韩凡浪漫有趣,他们好像都是心理学专业出身,懂得女人需要什么渴望什么,他们会准时送上很昂贵的情人节礼物,包包,香水,大衣等。他们喜欢我的所有发型,长或短,卷或直,他们的表白简单粗暴,微信语音一条条急切又猛烈,扣扣聊天生动又感人。包包里没有塞任何信封,柜子里也不需要藏什么假发,那些打包成一盒一盒的再也不是沙县小吃,很庆幸也不再有人乱抓我的头发,一脸嫌弃的说:“难看死了,我还是喜欢长发妹子。”然而,我也很少有当初那种藏在角落里小鹿乱撞,在球场上为他一个帅气的扣篮失声大叫,为了帮他作弊不怕被老师画零分的心情,那些时不时就紧张、纠结、惊喜、又突然无比失落的神经质再也一去不复返。
韩凡的朋友圈不定时都会晒,晒他还未毕业就找到一份跨国公司的工作,晒他大学里爱了三年的短发女友,晒他久别重逢的高中同学和朋友,晒他穿越印度洋远达马尔代夫阿里环礁的海边度假游。我们的生活,从2012年开始就走向了平行线,我们互相望着彼此的生活,在彼岸边花开花谢,在同一片天空下各自单行。
现在,如果你让我讲讲这些年最大的变化,就现在的审美观来看,N年前简直完整诠释了一个呆、萌、蠢的湘琴,《甜蜜再恋》的现场版再现,湘琴有了直树,而我身边有韩凡,不一样的是,结局的我们彼此错过,形同陌路。我们谁也不会等谁,就像毕业那会我们在操场边上,我靠着韩凡的肩,他轻轻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小鱼,我们分手吧!那么坚定不移的目光,去意已决,无可挽回。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从小,我们在活在灰姑娘王子的童话爱情里太久,总相信只要时间一到,就能遇到和你步调一致的人,所以我们尽情地在脑海里构想着关于他,如盖世英雄一样,身披金甲圣衣,踩着七彩祥云来娶你。可结果往往是,他可能完全不符合你心中的构想,但只要最后在身边的,这个人爱你,便已知足。来来往往的最佳CP爱情,羡慕不得,也渴求不得。我们一生会遇到很多念念不忘的人,在漫长的岁月里一遍又一遍温习和他们的故事,可当大幕落下,事过境迁,我们不后悔这番疯狂过的岁月,爱过,足矣。
我还是剪回了旧时的齐刘海,扎起长长的马尾,那是韩凡喜欢的长度,他曾爱顺着我的假发,纤长手指温柔抚摸。
韩凡韩凡,好久不见。韩凡韩凡,我们互道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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