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夫托尔斯泰是俄国文坛的泰斗,也是站在世界文学山顶的巨人。说他是最伟大的文学家之一都已经是低调了。很多文学爱好者,都想把之一两个字去掉。多少较真的人,在和朋友辩论文学时,把他列为最好的作家。并且争得脸红脖子粗。这时,大家不像在讨论文学,更像在参加拳击比赛,最好可以比划手脚。
他的长篇巨制“战争与和平”被排为世界十大名著之首!
世界十大名著还有他的另一部长篇小说“安娜卡列尼娜”!
有哪个作家可以有两部作品这样傲然矗立在无数的世界名著之中!
这两部作品,都很长。
当然,排名前,既不是因为托尔斯泰奋笔疾书的辛苦。
也不是因为作品的篇幅占尽优势。
而是因为,他笔触触及哪里,哪里就浮现出一个个生动的人物。人物复杂的内心活动,生活琐碎,周遭环境,他总是不急不缓地描述。他无论人物在故事中的主次,更无视人物的身份和地位,一视同仁。几乎没有因为对主角偏爱,就给他泼墨无数。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一般作家的故事中,我们要气愤地声讨他连主次都不突出,还配写作吗?
这支文学的笔,到了托尔斯泰手中,写出的东西可以不分主次,不限定篇幅。功力不同,效果就是截然相反。因为,读者从他的作品中,早就不是期待读到一个构思奇妙,引人入胜的故事。我们对他的作品,有了更高级的盼望。盼望他展现每一个人物的外貌,每一个人物的心理思考,每一个人物思考教育、美术、战争、忠贞、爱国、信仰等等人生问题,而呈现出的各种观点。因为我们知道,作者借用小说人物的嘴巴,表达自己的观点。每一个观点,都是经由作者深入思考。作者没有正反多角度的思考,就不会有小说中许多人物的不同观点。正是托翁的每一个观点,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单词,我们读者都倍觉珍贵。
文学世界里,故事中的人物,不过像我们中国木偶戏中的木偶。作者才是背后的提线人。而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在于:木偶戏里,每一个木偶有一个拉线人;在小说中,即使有两百个人物,背后也只有一个掌握他们命运的作者。有些作品,有几十个人物出场,仅仅着重描写几位主要人物,就算人物复杂了。在托翁安娜这本书里,他不仅毫不留情地为自己挖坑,创造出150个人物。他还着重描写里面几十位人物。这样见人就写的铺排,难度非同一般。内力欠深厚的作家,不敢这样去写。因为如果运筹不好,就容易给读者重心失调,不分主次的感觉。也只有托尔斯泰这样的文学大师,巨匠,才握有像弑神剑一样神奇的武器,还能稳稳地驾驭住它,让它乖乖地展现人物,外在和内心世界的各种维度。
一部小说,就是一个世界。作家就是这个世界的上帝,他知悉每一个人物的喜怒哀乐。然后,编排出每一个人物的结局。结局有意外,美好,有无奈,悔恨,正如每个人的悲喜人生。我们且看“安娜”中出现的一些人物。
虽然名字叫安娜卡列尼娜,这里面真正的主角是列文。作者把这个小说里的物业转到安娜名下,可能有这么几个理由。
其一,安娜是女性,只要是女性,在西方眼里就该优先。尽管列文只是大地主,他也有这种绅士风度。
其二,安娜是一个绝色美女。面对绝色美女,哪怕没有绅士风度,也有爱惜之情。
其三,安娜是悲剧。她已婚,婚外情,私生女,私奔,猜忌情夫,最终卧轨自杀。这样的故事,突出放在主页,显然更有吸引力。如果换成列文,就是一个丑男,农民,养鸡养羊割草娶美女,还想离家出走的故事。我想,这种故事吸引不来多少读者。如果真的这样诚实,这部世界巨著,就会变成取错名字而无人爱怜的孤儿。
托翁的真正主角是列文也有几个原因。
其一,安娜的悲剧人生和列文的喜剧结局是一种对比。托翁通过细致入微地展现安娜的悲情,给读者留下一个教训。不要轻易选择出轨,失足女性的地位,不好承受。同时,他通过描写列文走向幸福道路的艰辛,思想探索的折磨最后感悟到了信仰的力量,给读者提供了一种平凡人走向幸福的途径。
其二,在安娜卧轨自杀后,基本上就不再交代这个故事了。她就像大海的浪花,消失了,不见一点踪影。连交代和她相关的其他人物时,都没有在侧面提到她一个字。托翁不管不顾地,在最后的结尾花了50页,来写列文追求信仰的过程。
其三,列文就是托翁自己。他是一个总把自己当主角的作家。这么顶呱呱的作家,会有这种自恋,大家也许不会相信。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的。我们的可爱作家,不是想成为主角。他是借作品来表达:他伯爵身份的视角,他的价值观,信仰,以及当时上流社会的样子,和农奴的心态。社会百态,内心万象,通过他化身的主角淋漓尽现。
他的三部作品,里面都随处可见托翁自己的影子:战争与和平中的主角皮埃尔伯爵(虽然我们更愿意安德烈是主角);安娜卡列尼娜中的主角列文(尽管表面上安娜是主角);复活中的聂赫留朵夫(绝对的主角:英俊,富有,公爵,善良)。另外,这些男主角虽然时而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时而相貌平平,粗鄙傲慢。但是,他们都有共同的特点。他们父母双亡,身份尊贵,至少是伯爵;他们家产丰厚,拥有大片土地;他们与众不同,或者格格不入主流社会;他们心地善良,总是扪心反思.....这些所有的相似,都是要表达作者自己思考。随着这些角色的视角,我们在上流社会的铜墙铁壁上凿了一个洞,窥探到了那个紫醉金迷的世界,世界里有自甘堕落的消极,也有建功立业的积极,有挥金如土的放任,也有锱铢必较的吝啬,有醉心玩乐的轻浮,也有彻夜伏案工作的上进。通过身处上流社会的作家,去了解真正的上流社会,多了几分逼真。
与其说托翁喜欢写自己,不如说托翁肩负了文学家的使命。那种使命感,刻在他的所有文学细胞的基因之中。所以,他有使命表达出他那个社会的林林总总。他有使命去探索信仰,探索怎样能过上安心幸福的人生。他还有使命,在自己的领地,探索解放农奴的制度。他是天生的作家。因为,他的思想总是在不断地进步,他的作品总是传达出一种善意的指导。他不断摸索心理变化,展现出真实的心理活动。比如,诚实善良如列文,在照顾他不久于人世的哥哥时也闪现出,因为折磨,早早盼着他死去的恶毒。这种真实的主角,我们在别的作品很难看到。而,在托翁的作品中,随处可见。就是这种真实,让我们留恋他的作品。
再来看看安娜。年纪轻轻就嫁给了醉心工作,身居高位,并对她疼爱有加的卡列宁。
她是一个内心丰富而且极端的女子。
一开始,嫁给卡列宁,并不是因为爱,只因姑姑的安排。对丈夫的崇拜,对儿子疼爱,就这样过了7年上流社会衣食无忧的生活。造化弄人,在她去帮助哥哥处理风流债的时候,却陷进了自己的情劫之中。而且,这个劫将会要了她年轻的性命。。
她是一个美得石破天惊的女子。
长成这样,不遇见爱情,仿佛对不起这完美的皮囊。我相信,她和Alex是一见钟情的。石破天惊的脸,发出的频率大约是相同的。他们俩刚刚好,都拥有这样一张脸。走到哪里,别人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他们是颜值最高的两个人。所以,他们之间自然产生爱的火光。Alex本来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在遇见安娜之前,正在和kitty玩暧昧。他有伯爵的身份,丰富的家产。在安娜哥哥拿着十万年薪的时候,他靠着爸爸家产分的年息,以及妈妈的补贴,就有150万年金。这样的收入,搁到现在,也是一个标准的贵族富二代。这样的人,无所事事,一遇到了令他动心的安娜,就把得到安娜的爱情定为了他的人生目标。只是,安娜本可以拒绝,却不够决绝。这也不能怪她。她是个感情丰富的女子。要么选择没有爱情,而爱情一旦开始,她也无法控制。她自己说了,“不要跟我讲爱情,爱情对我来说意味着太多。”就像洪水冲出水闸,一旦倾泻,就控制不住了。
她是一个敏感的女子。
在Alex对他的无意冷漠时,她就受不了了而胡乱猜测。最后,选择一死来结束这段虐缘。其实,他们的爱还在。只是,不仅仅是爱,还有现实的无奈。爱的火苗,不可能永远热烈燃烧,总该留一些缓慢延续。她不懂没有永远的激情。激情一旦减弱,她就开始敏感猜忌,猜忌不存在的女子。这么一个永远为爱而活的女子,真的不知结局该往哪走了。这段私奔的感情,后面真的存在很多问题。安娜被主流社会唾弃,Alex舍弃了职位,军中的功名,和母亲反目,这些压力他都能承受。但是,最大的问题是,他和安娜不能结婚。他们的女儿,儿子不能承袭他的姓氏和爵位。这些东西,安娜一点都没有考虑过。随着激情的消退,Alex要面对这些压力。同时,还要不断安慰心理脆弱的安娜。不时地给她饮下一杯杯承诺永远相爱的美酒。这种严重的失衡,无法交流无法理解才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Alex对安娜的爱已经有所消退。这样一个场景,我看过很难忘却。他看着依然美貌的安娜,竟然想到“过客采下的一朵娇艳的花,逐渐枯萎”。
托翁还是仁慈的。他没有写到Alex最终抛弃安娜,他们之间的爱情枯萎的时候,安娜的无颜境地。而是,在Alex还爱她,对她承担责任的时候,给安娜写了一个戛然而止的结局。这个结局,完全是因为安娜的患得患失,无端猜忌,不可理喻,或者是服用吗啡的结果。
托翁又是无情的。她让安娜作践生命,死在自己的幻想和猜忌之下。这是一个怎样精神失常的做法。一个为爱而活的人,竟然活不到爱枯而死。这大概也是一种悲剧。
总的来说,这部书托翁描述了爱情,也写到了责任。至于托翁对安娜,是褒是贬,就看个人理解了。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么,一千个读者眼中,也有一千个安娜。我们可以赞美她为爱飞蛾扑火,也可以批评他为爱抛夫弃子;我们可以欣赏她的坦坦荡荡,也可以责骂她不顾一切;我们可以惊叹她为爱而死,也可以怨怼她行为极端......
作者通过安娜的不幸,和kitty列文的幸福,还是想展现一种,有责任的爱才能幸福的观点。因爱而疯狂的人们,可以承受住爱情转淡后的平庸吗?
因爱而结合的人们,学会了相处的技巧而让爱情的玫瑰常开不败吗?
终究,耀眼的烟花绽放过后,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生活长长久久的样子。
列夫托尔斯泰就是这样一位忠实的写自己的作家。他终其一生都是上流社会一员。他一生富裕,物质无忧。却经常因为同情农奴而陷入精神困境。他看见农奴的悲惨生活,会内心不安,会怀疑自己奢侈的生活是不合法的。然后亲自耕作,主动过着节衣缩食的生活。他还会探索土地改革,想把土地分给他的农奴们。他的作品,有一种真实展示上流社会的万象,给普通大众看的使命。他不用刻意修辞,却得到修辞达不到的效果。他就是为了写作而生。他的作家身份,其实是他的人生使命。他的作品备受追捧,他的作家身份备受肯定,他却惶惶不安。任何名利与他毫不相关。他80多岁还离家出走,探索人生的意义。他永远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善良虔诚之心,写出的作品安慰了许多摇摆疑惑的灵魂。
他一生,都用在探索人类心理,信仰,生活之中。他的人生价值,用深度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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