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三次书写关于父亲的文字,缕清思绪而尚未着墨,便已在内心里有了莫名的感动,那是一种无需任何修饰的敬重。我的父亲是一位淳朴厚道的庄稼人,平时话不多,也很少用言语来教育我,今天趁着父亲节就俗气一点谈谈钱吧。
(父亲的背影,2019年7月摄于上海野生动物园)一、1元
在我出生那年,村里的煤矿发生了水灾事故,有几个村民当天没能逃脱出来,其中就包括我的父亲。当时全家人悲痛欲绝。第二天中午,就在一家人沉浸在悲痛和准备料理后事的无奈中,父亲爬回了家。奶奶跟我说,当时父亲满脸通黑,衣服皱皱巴巴,手脚显得浮肿,经过短暂的迟疑,他们的眼泪中增添了惊喜。原来父亲在事故当天夜晚扒到一根柱子上,保持正常呼吸,身体在矿井的冰水中浸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在生产队抽出矿水后,他得以生还。大概一个月之后,我出生了。
奶奶跟我讲述的时候,每每动容,她说几个人没有上来,唯独我父亲活下来了,这是祖上积德,得到了菩萨保佑。我相信奶奶所言,同时也问父亲,如何战胜了一天一夜的黑暗、寒冷和恐惧,他也没做过多解释。我知道那是一种常人难以坚持的信念。
对于这份勇于克服困难与恐惧的信念,我标价1元,如果要赚大钱,我自认为这份信念是前面的“1”,后面的都是叠加的0。
二、195元
我们老家是百强贫困县,90年代我们村依然挣扎在温饱边缘,而我家有三个孩子,供三个孩子上学是很大的负担。我清晰记得,我读小学2年级的时候,开学交不起195元学费,老师让我们班没有交学费的同学离开课堂回家拿钱。
我知道家里没钱,就和邻居小伙伴一起玩耍。中午父亲从庄稼地里回来,发现我上午没上课,了解情况之后,父亲没说什么,下午把我送到了学校。他让我好好上课,自己走进了校长办公室。后来听我的老师说,父亲去跟校长求情,把自家的口粮挑到校长家里,抵扣了那195元的学费。
现在回想起来,从我小时候到我供我在上海上大学,这种沉甸甸的代价,父亲付出了太多太多。他也从来对我提出任何要求,就说我尽力就好。
三、0元
我初中寄宿学校,每星期五放假回家,周日返校。其中一个夏天的星期五晚上让我永远难忘。
从学校放假回家的路上都会经过奶奶家,那天奶奶告诉我,父亲去干活还没有回来,让我去她家吃饭。我就在奶奶家吃好晚饭,玩到晚上7点半左右回到自己家。当时父亲自己在厨房做饭,我自己坐在厅里看书。突然一个黑色身影出现在我面前,吓得我赶紧喊父亲,父亲连忙走出来安慰我,说那是村里的“毛孩儿”(听说是没人管的乞丐)不用怕。父亲安抚好我之后,去厨房盛了大碗的饭菜给他,一边还说着“你今天自己找个地方吃去,不要吓到我的小儿子”。
“毛孩儿”一声不吭地走后,我问父亲为什么要做饭给一个没人搭理的乞丐吃。父亲说“以前年三十奶奶会留来自外村的乞丐吃年夜饭,这些乞丐很可怜,我做饭就多做一个人的份就好了,能帮就帮一把。”我当时没说什么,那个时候我想又脏又臭的乞丐我是不敢靠近的。
随着我年岁的增长,看了很多关于真善美的文章,我才知道父亲的行为是流淌在血液当中的善良,是植根于心灵中无私的爱。有人说善良本身不值钱,姑且定价为0元,这个0能够让你人生已有财富后面至少叠加个0。
四、5000元
2018年年初,我的儿子出生了。年初六的日子,父亲同哥哥一起到上海来看我们。他把我独自叫到洗手间,掏出他那破旧的钱包,从中拿出5000块钱交到我的手里。他语重心长地说“做事业不容易,现在有了家庭,你肩上责任更重了,爹没有能力,只有这么多。”
我当时无言以对,我不知道他哪里挣来的这一笔“巨款”,他已年过花甲,左腿因为腰椎盘突出压迫神经,已经使不上太大力气。对于他而言,要挣到这笔钱,必须付出沉重的劳动。后来我把这笔钱凑去还了公司的欠款,创业三年来,这一次对我的触动最大。
甲骨文的“父”字,是下图这个样子:
父父,最早就是手上拿着东西的人。问题在于:什么东西?许慎《说文解字》说: 父,矩也,家长率教者。由此可见,父亲就是子女的示范者。
对于赚钱这件事,父亲已经示范并给予了我巨大财富,接下来能够赚到多少,就看我自己的了。
父亲节快乐。赚钱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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