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妹文》

    戊戌年冬月廿日，岁逢甲子，时值隆冬。吾妹病疾卧榻已一月有余，噩耗忽来，亲朋皆惊，霖雨时下，凄彻入骨。

    自上月闽中始，疾病突发，初就医泉州，后辗转闽地，再奔湘楚，医治无果，终不复醒，又染肺炎，情况越加恶化，念存世之时无多矣，便遣车马，星夜奔返故里，族人亲友无不前来探望，至若黄毛幼子白发姥父无人不为之动容哭泣；悉心呵护，守护在侧，境况微见好转，众人神色稍舒，于是相继归家。

    奈何天意捉弄，至廿日，境况恶化，悄然辞世，是时余叔母不在一旁，可谓孤独，至于祭奠之时，享年不过十九，棺椁左右披麻戴孝者，亦不过寥寥七八垂髫小子而已，情形凄凉何其也！余闻讣告，前往吊唁，但见屋内青烟一缕，黑棺一副，烛泪数堆，黄纸几沓，其间亲旧泪涟一片，心涌旧事，念音容笑貌犹如昨日，黄鹤一去，至此人世两相隔离，永不敢言团圆之时，眼眸湿洇，欲哭却不成声。

    因念廿日诡梦，隐约可见，梦得一园，园中景色蔚然，有草房八九间，黄泥夯墙，其中有一宅门，朱漆绿瓦，横耸飞檐，竟与它物不同，正诧异，但见门上有碗口粗细铁链缠绕，黄铜大锁一把，令远观如斧钺悬空，乃撬开此门一窥究竟，只见一端风雪交加，行道两侧树木跪倒，身影微动如同鬼魅，其空折射，蓝绿色之光交缠，余不得其解，直至晌午消息传来，相较感叹竟是如此预兆！呜呼！

    思吾妹，本为同宗亲，再有吾姨母居其家，既是族亲，又系连襟，本是同龄左右之人，余相较量不过长三龄，更念孩童玩耍，情谊欲加，当无须言表。哀吾妹，正当二九年华，婷婷而立，恰如繁花初绽，学业有成，怎料世事无常，罹难别离，何其不幸！从此托付山岳，与泉涧同声、与草木同体、与高月同眠、与鸥鹭同客、与栖鸦同语，何时同团圆？

    哀吾妹，吾更怜悯吾叔母，人生一世，不过百岁，然嗟十九载抚育劬劳，怎说得容易二字！有如蒿草脆，一夕腐朽催折，当说何其容易。每念长寿者不过几几，帝王将侯王，几番苦寻，可见长生？惟有老君，化为仙翁，青牛飘然函谷，不知何去，可怜未亡人，黑发劝白头，逝者长已已，全然都不知，生者泣呖呖，生年无竟时。

    诵言往生极乐，来世天伦福享无尽，休说来世当如何，谁人说得谁人知晓，亦不过俗人麻痹托辞，自有今世之乐当须尽欢，辞却来世又如何，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