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刀痛饮群豪颈血
将军不败冷月狂魔
次日,沈迷仍一早便带了学生下地耕田,午后依旧讲学。不知怎地,他今日总觉坐立不安,心神不宁,讲学也讲错了好几次,一讲完学便茫茫收拾回家。与往常一样,他一路走,一路吟唱,只听她吟道:“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这是《诗经》里的一篇叫“草虫”的诗歌。看看到了家门口,却不见翠翠出来迎接。沈迷突觉有异:“家中怎生来了这么多人?”一举手,两扇板门应声推开。沈迷闪身入内,大叫:“娘子……”
却无人答应,他快步走上厅堂,翠翠不在其间,他一步冲到房前,踢开房门,只见翠翠睡在床上!沈迷叫道:“娘子,你怎么了?”
蓦地里脑后风响,一把单刀砍过来,他早已觉察到屋中有变,头也不回,反手一扣便将偷袭那人的手腕扣住了,一把将他拉进房来,仍叫道:“娘子,是相公啊,你怎么样啦?”
沈迷蓦然一惊,他见翠翠小腹赫然有个伤口,鲜血兀自向外汩汩而流!沈迷失声叫道:“娘子!”恰在此时,屋顶忽地向沈迷洒下一片寒星!只见白光爆长,沈迷已从偷袭他那人手中夺过单刀,使出沧浪刀法中的一招“冰塞大川”,只闻丁丁之声不绝。
说时迟那时快,一根短枪突的从床底如毒蛇般向他的下阴刺来。沈迷一手便将枪杆握在手中,一拖之下,从床底拖出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他也不看清那汉子的面貌,手起刀落,登时将那汉子斩为两截。房顶又是一阵寒星撒下,沈迷反手将先前被他擒住的那人往房顶掷去,暗器拳打在那人身上,紧接着一声惨叫,两人撞在一起,登时筋断骨折,双双摔下地来,就此了帐。沈迷转身冲出房门,将要出门,两道白光一左一右劈来,沈迷一瞥眼,认出右面的是自己的冷月宝刀,他只使出半招“大浪淘沙”,搭着左面攻来的那把刀一引,双刀斜挥,当啷一声,冷月宝刀将双刀斩为四截,原来门外两人一个是圣手罗刹都漫天,一个是追风无常肖三刀,而执着冷月宝刀的人正是肖三刀。三刀相交,虽然沈迷和都漫天的刀都被斩断了,但他握刀的手却被振得发麻。都漫天见刀断了,忙向后一个筋斗翻了出去,沈迷一声清啸,半截断刀,已搠进了肖三刀的心窝,随手夺过冷月宝刀,一足飞起,将肖三刀的尸体踢上房顶。他却冲了出去。只闻得有人大叫:“别让冷月狂魔逃了!”
四面八方都有人围了上来,沈迷一声清啸,挥舞宝刀,忽东忽西,只见白光过处,血光乱溅,瞬息间便有十余人血洒当场。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昆仑两位道长从东面拦截,李大侠贤伉俪和都掌门从西面拦截,赵大人、严大人从南面拦截,柳大侠与老夫从北面拦截。千万莫让此贼逃了!”
沈迷一瞥眼,果见铁剑道人和欧海翔从东面攻来;李飞羽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都漫天从西面攻来;赵崇峰、严鹄从南面攻来,一个青衣老者和柳星飞却从北面攻来。只闻沈迷冷笑一声,群豪只见一个雪球从柳星飞和李三娘之间如流星般急速滚了出去,李三娘一声娇叱,双剑斜刺,陡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忙一招“铁板桥”向后急仰,沈迷便趁此空荡冲了出去!他也知道这九人不好对付,于是一冲出九人的包围,便展开轻功,疏忽来去,转眼又杀死杀伤四五十人。群豪愈斗愈惊,蓦地里二十余人发一声喊,掉头便跑,怎奈沈迷一进门,大门便给插上门闩了,本意是想给冷月狂魔来个瓮中捉鳖。没想到到头来是自己人逃不出去。沈迷自见到翠翠尸体那刻起,便暗下决心,绝不让一人活着走出此门,此时哪容他们逃走?只闻他一声长啸,东奔西跑,南兜北截,霎时间那二十几人便尸横就地!
此时只剩下那九大高手仍在设法兜截,却怎么都截不住冷月狂魔,赵崇峰和严鹄见大势不妙,互使一个眼色,转身向后院奔去,“忽”的一声,沈迷从他们身侧窜过,翻身一招“大浪淘沙”向两人攻去。两人奔行正急,只好各挺长剑招架。严鹄只觉虎口巨震,长剑便被白光卷去了,他大惊之下,不及转身。沈迷的第二招“大浪淘沙”又攻到,白光一闪,严鹄已被冷月宝刀绞为两截!严鹄的长剑则忽的一声直向赵崇峰飞去,赵崇峰想不到沈迷居然将严鹄的长剑用内力粘在刀刃上,借着第二招“大浪淘沙”却将长剑甩出,待他看到长剑之际,长剑已及面门,百忙间举剑挡格,铮的一声,严鹄的长剑被震飞了,但沈迷的一招“志海不还”,紧接着奔雷闪电般攻到,赵崇峰躲避不及,登时被沈迷一刀劈死!
(欢迎大家关注本人在知乎的账号“何一真”)其余七人,恰逢此时围了上来。人人均知今日不是他们杀死冷月狂魔,便是冷月狂魔杀死他们,故此他们却没一人逃走,七人一围上来,刀剑并举,着着紧逼,便各尽全力,均欲置冷月狂魔于死地。沈迷宝刀挥洒,使出惊涛拍岸和波澜壮阔两招“沧浪刀法”,谨守门户,以待反攻之机。八人翻翻滚滚,斗了千余招,沈迷陡的使出“惊涛拍岸”的精妙刀招,刀尖割断李飞羽的咽喉,刀锋齐腕斩落了都漫天握刀的手掌,刀柄荡开了铁剑道人的铁剑,刀背反弹上来,震开了青衣老者和欧海翔两把长剑,他一闪身又从柳星飞和李三娘的空隙间窜了出去。李三娘大叫一声:“三哥!”
呼声中,她便扑向了李飞羽的尸体!沈迷一声清啸,使出沧浪刀法中的一招杀着“百川归海”,只见白光盘旋,铁剑道人、欧海翔、都漫天瞬息间死于非命!柳星飞转身欲逃,沈迷飞身挡在他面前,一声断喝:“留下命来!”
柳星飞曾一招便栽在他手底,金日又见他神出鬼没般来去急奔,挥刀杀人,所向披靡,陡地被他一声断喝,心胆俱裂,双膝一软,伏倒地上,沈迷一手拎起他,陡闻到一股恶臭,原来柳星飞被他活活吓死,恶臭却是他吓得二便齐出!沈迷一瞥眼,见那青衣老者已然纵上墙头,他手一扬,冷月宝刀化作一道惊鸿,只闻那青衣老者一声惨嚎,从墙头一个倒栽冲衰落地上,原来冷月宝刀将他的双足齐膝斩断了!沈迷见李三娘仍伏在李飞羽身上,便走到她跟前,厉声道:“起来!”
李三娘却一动也不动,沈迷一手拎起她,却见她满口鲜血,原来李三娘早已咬舌自尽了。沈迷放下她的尸体,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只要他觉得有人还没死透,便补上一脚。最后走到那青衣老者面前,那老者心知无幸,瞪着双目怒视着沈迷。沈迷森然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青衣老者傲然道:“杀你这卖国贼,何须受人派遣?”沈迷恨恨道:“我好好的耕田教书,又哪儿卖国了?”
青衣老者愤然道:“呸!你这无耻之徒,勾结倭寇,残杀同胞,还好意思说‘耕田教书’?”沈迷一怔,森然问道:“我勾结倭寇!你听谁说的?”
青衣老者冷笑道:“‘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夫栽在阁下手底,无话可说,你要杀就痛痛快快的给老夫一刀罢。想要我告诉你,好让你杀人灭口吗?休想!”
沈迷瞪视了他半晌,陡地仰天狂笑,笑声中却殊无半分笑意,实比哭还要难听。蓦地他喉头一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那老者万料不到他居然受了内伤,他却怎知道是沈迷自己心情激荡,一时间差了气而受了内伤?沈迷咳嗽着道:“我勾结倭寇……我勾结倭寇……简直就是放你妈的狗臭屁!”
一言甫歇,飞起一足踢在那青衣老者的腰间,将他整个人踢得离地飞起,砰的一声,撞到墙上,那老者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然后顺着墙壁滑跌落地上,他只觉浑身剧痛难忍,如散了架般,他仍紧咬牙关,不哼一声,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渗了出来!沈迷却连一眼也不看他,掉头走进房去。
他站在床前,看着黑暗中翠翠的那张稚气未脱的俏脸,温柔的替她盖上被子,轻轻的将被角塞好,仿佛翠翠不是死了,而是睡着了一般。从前每逢沈迷半夜出去作案,出门前,回家后都会这样替她盖好被子,也会端详着她的俏脸半晌,方去入睡。谁想到,三年的恩爱,旦夕间却阴阳两隔?此时此刻沈迷只想仰天大叫,或想伏地痛哭,可尽管他看着翠翠的俏脸逐渐朦胧,一口气总哽在喉头,却叫不出,也哭不出!终于,他缓缓跪下,跪在床前,又缓缓的伏下,伏在翠翠的身上。此时早已入夜了,他便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正可谓是“死者魂悠悠,生者情切切!”房里顿时笼罩在大战后的死寂之中,而他们这个院落却被无边的黑夜掩盖了。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忽地发出“喀”的一声轻响,然后院门无声无息地被人从外推开了。紧接着一条高大的黑影闪了进来!那青衣老者双眼睁得大大,兀自不相信自己双眼所见乃是现实。只见那高大的黑影顿了一顿,便向他这个方向走来,见他走得并非很快,但转眼已到了老者的跟前,而那老者在静寂中却兀自没听到任何声响!那黑影走到他面前,俯下身来,青衣老者在黑夜中只见两道冷电般的目光扫视着自己,那老者微弱的问道:“你是人还是鬼?”
黑影却不回答他的问话,低哑着嗓子问道:“是被冷月狂魔伤的么?”从声音听来,这人年纪也已不轻了。——他要是鬼,也是老鬼了。青衣老者恨声道:“除了他还有谁!”
黑影伸出一只粗大的手,在青衣老者的脉门一搭,只觉老者的脉搏甚是微弱,指上稍加劲力,察觉他的内西十分散乱,便知青衣老者命在旦夕,问道:“他往什么方向走了?”青衣老者断断续续道:“他在房中,似未离去。”
黑影闻言好像也不觉一怔,道:“他为什么还不走?”青衣老者道:“我不知道。”
黑影问道:“难道他受了重伤,走不了了?”青衣老者喟然道:“他只受了点轻伤。”黑影又道:“他在哪里?”
青衣老者伤重得无法举手,只能倚目视之,那黑影缓缓站了起来,走入房去。沈迷仍伏在翠翠的身上一动不动,他脑海里空空荡荡,什么念头都没了,什么知觉也都没了,猛然有人在他肩上轻拍了一下。沈迷浑身一哆嗦,抬起头来,只见一条高大的黑影站在门外,他心下也不禁骇然,莫说此人走进自己身旁自己没发觉,连他出房的声响自己也毫无听闻。沈迷定了定神,问道:“尊驾是来杀在下的么?”
沈迷一见那人的架势便知道对方是武林高手,故此一开口便开门见山地询问对方的来意。那黑影点了点头,低哑着嗓子,道:“正是。”沈迷仍跪在床前,平静道:“那尊驾请动手罢。”
黑影一怔,道:“阁下便这样与在下过招?”声音中自不禁也微含怒意。沈迷颓然一笑,道:“尊驾误会了,在下绝无此意。”
那黑影又是一怔,听沈迷续道:“在下死后,请尊驾将在下与拙荆同葬,在下边感激不尽了。尊驾要杀在下,这便请罢。”黑影似也看了床上的翠翠一眼,道:“这位便是尊夫人?”沈迷惨然道:“正是!”
那黑影闻言便向翠翠拜了下去。沈迷大吃一惊,绝没料到这黑影会突然行此大礼,连忙还礼。突地清光一闪,一把长剑的剑尖瞬息已刺及沈迷的咽喉!两人距离极近,那黑影的出手事先毫无半点征兆,拔剑出剑一气呵成,端的是快极无伦!沈迷万料不到对方说动手便动手,只一瞬眼间,咽喉已觉剑尖的森森寒气!他虽心有死志,但习武已久,骤逢危急,不及多想,自然而然作出应变,只见他百忙间脑袋向后一仰,双手在地上一撑,双足踢出!左足踢那人握剑的手腕,右足笔直点向那人面门!待他直身站起,那黑影已站在门外。沈迷闪身出房,拔刀叫道:“在下向尊驾讨教几招高招!”黑影朗然笑道:“正有此意!”
话音未落,长剑一抖,一招三剑,刺向沈迷咽喉、心口、小腹,三处要害!三剑虽有先后,但那人显然是剑法名家,在沈迷看来三剑宛然同时齐至。他也不敢怠忽,一招“惊涛拍岸”,便化守为攻。两人所使的都是宝刀宝剑,这一翻交手,只见这个剑气纵横,那个刀光飞舞。剑气纵横,剑走如银蛇掠空。刀光飞舞,刀舞似白浪滔天。剑气纵横,若惊鸿横空,吞吐闪烁。刀光飞舞,如江涛卷雪,汹涌澎湃。一个是久经沙场的名将,一个是身历百战的怪杰。两人恶斗良久兀自未分胜负!
那老者也兀自看得出神,颇感骇异,心下自愧不如,对两人的武功佩服不已。两人斗了千余招,沈迷的刀光缩小了一圈。再斗了千余招,刀光又缩小了一圈。青衣老者以为再斗千余招,那黑影便可胜出,虽然对沈迷他是恨之入骨,但见他这般年纪,武功便已有如此修为,心下也替他惋惜已甚。只见两人翻翻滚滚又斗了千余招,沈迷已完全被剑气所笼罩,但刀光却没在缩小圈子了。那老者心下颇感讶异,他岂知那黑影心中讶异犹在他之上!那黑影与青衣老者的想法也不尽相同,怎奈四千招后,无论自己怎样吹动内力,剑法如何加紧攻势,却再也无法向前推进半分!
原来沈迷和那黑影交手将近四千招,已察觉自己的内力尚逊对手一筹,自己换作平日也无必胜把握,更何况此刻他心伤脆脆之死!于是,使开“沧浪刀法”中的“水深浪扩”、“波澜壮阔”两招,谨守门户,寻思:“只能与他周旋到底了。”招式虽仅是两招,但在沈迷使来,却是千变万化、层出不穷!
斗道酣处,陡地那黑影展开轻功,围着沈迷发足狂奔,长剑发出一轮急攻,霎时间只见长剑幻化出万道寒芒,宛如电光乱闪,银蛇狂舞!随着长剑急速劈刺,那人连声大吼,吼声如雷!沈迷头脑中一阵晕眩,心中骇异:“他剑法胜不了我,想用吼声震昏我么?”
转念及此,他足下不随着那黑影乱转,心知奔行愈急,损耗内力愈快。他当即采取倚静制动的打法,刀法却随之转急,瞬时间只见弯刀散发出一团冷气,宛如水银泻地,霜雪漫天。刀光中隐隐发出一丝清啸,和黑影的吼声与之相抗!一时间只闻刀剑相交,急如珠落玉盘,铮铮不绝。吼声低沉,如雷霆滚滚而至。啸声清越,若绿水悠悠而流。吼声阵阵,啸音绵绵。又每逢吼声稍歇之际,啸音便从中突出!
陡地那黑影一声断喝,如半空响起一声霹雳,长剑化作一道惊鸿直刺而出!沈迷也陡地啸音上拔,有如神龙长吟,与之针锋相对。但刀光瞬息间却消散得无影无踪!那黑影的一剑势若迅雷,快如电光般刺向他心窝!这一剑足可洞穿沈迷的胸口!但沈迷仍屹立不动的站在当地!只见长剑刺及他胸口突地止住,这迅急足以令电母也为之变色的一剑,忽地如山岳般凝势不发,其难度实比刺出这一剑又更胜一筹了!
沈迷已觉冰冷的剑尖刺穿自己前胸的衣襟,一阵阵森然的寒意从胸前肌肤上传来,只需那黑影轻轻向前一送,长剑即可刺穿自己的心窝!但他仍屹立不动,与那黑影彼此瞪视着对方,吼声啸音不知何时已然止歇了。两人宛如两尊石像般站立良久。那高大的黑影忽沉声道:“阁下为何不接这一招?”
青衣老者不觉讶然,果听沈迷淡然道:“接不住。”那黑影嘿然道:“你不是接不住,是不想接,在下岂能看不出?已阁下的武功,足可再接在下两千招,到那时鹿死谁手,实在难料,你我均知,何须谎言相欺?”
青衣老者闻言不禁骇然,沈迷却道:“能死在将军剑下,强如做鼠辈剑下之鬼!再说,两千招后,仍是在下输的,又何必再斗?”黑影奇道:“为何如此不自信?”
沈迷道:“实非在下不自信,在下已然受了内伤。换作平日或勉力能与阁下一较雌雄。今日是不行了。”那黑影道:“阁下果真是快人快语。”
顿了顿他忽问道:“阁下知道在下是谁了?”沈迷傲然道:“在下不才,但在五千招以内,能逼得在下只有招架之功而毫无还手之力者,普天下除了已故的陆指挥外,就唯有俞将军了,除此在下实想不出第二人。”
那黑影闻言哈哈大笑,道:“好狂的小子!”沈迷毅然道:“俞将军此来,想必是看中在下项上人头了,这便请罢。”
那黑影瞥了地上群豪的尸体,道:“他们都是你杀的?”沈迷傲然道:“正是。”
那黑影道:“老弟,这便是你的不是了。这些人虽不分青红皂白,但罪不当死啊。”沈迷冷然道:“如此说来,在下的拙荆便罪当死了?”
说起翠翠,沈迷不觉黯然神伤。黑影一怔,道:“尊夫人真的不会武?”沈迷冷笑道:“正是。”
那黑影愤然道:“想不到这些江湖豪杰如此没出息,居然向一个弱女子出手!”
青衣老者闻言,不禁脸皮发烧,翠翠虽不是他杀的,但黑影的一句“这些江湖豪杰”,自然也将他包括在内了。沈迷道:“好,尊驾能出此言,在下死亦无憾,请动手罢!”
黑影仰天大笑,陡地锵的一声,还剑入鞘。沈迷奇道:“这是为何?”黑影冷笑道:“我俞大猷平生杀的便是倭寇、汉奸,我杀了你,这算什么道理?”
沈迷惊道:“难道将军此来,不是要在下的脑袋的?”俞大猷道:“当然不是⋯⋯,我在浙江便听说了孟家村一连串的怪事,当时我也奇怪,曾派了几个人到此暗叹,但却没一人回去向我禀告。”
沈迷道:“这就奇了,难道是我错杀了?”俞大猷道:“我也不知道。后来我趁浙江无甚军务时,亲自到了漳州,那夜便见孟家村附近有个倭寇的营寨,有几个江湖败类进去了,又见你进去了,我看出你非易语之辈,心里也委实看不起阁下,身怀如此武功,却勾结倭寇,便想寻机杀了你们。”
顿了顿他续道:“后来我听见营寨内两声枪响,不久便见你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看得出你腿上有伤。我心下好生奇怪,待你走远了,便到营寨内查看,那些江湖败类实不在我心上,当时我想,只要你不在,余人都好对付。”
沈迷问道:“当时将军向我下手,我定然不是将军的对手,不知将军为何不趁机杀了我呢?”
俞大猷道:“俞某不是没想过,但若你一叫起来,势必惊动营帐内之人。这样尽管我杀了他们,却恐让你逃跑了。而且我还怕你身上有枪,再则那两声枪响令我犯了疑,想到营内看个究竟在行决定。”
沈迷点头道:“是的,幸得将军当时没出手,否则我定然误以为将军与他们一伙,准会开枪,那时候误会可就真闹大了。”
俞大猷续道:“于是我到了营中一看,果然营寨内早已没一个活人,我那时方知以前那些人都是你杀的。我心下很是佩服,赶上来想和你交个朋友。却见你已然回家,正在一面包扎伤口,一面和尊夫人说话,我不好意思打搅,便离去了。临走时,听见你说:‘可恨的是,有些汉人为了财富、女色,不惜与外族勾结,残害同胞,这些人不杀何为!’实在甚合我心!”
言毕,两人相对开怀大笑。其时当日俞大猷返回浙江不久,便被胡宗宪诬告其耽误军情,以至于倭寇侵犯福建。嘉靖大怒,便将俞大猷罢官下到诏狱中。幸得俞大猷与陆炳一项交好,使之向上求情,方准俞大猷到北边戴罪立功。此是闲话,按下不提。
当下,那青衣老者听到这里,心中又愧又悔,又恨又恼,心里暗叫:“锦衣卫的狗官,骗得我好苦!”他本已重伤难愈,只凭着多年修炼吊着一口气,此时懊恼交迸,一口气转不过来,登时气绝而死。俞沈两人听见动静,上前一看,见是那青衣老者,俞大猷便道:“看来此人死不瞑目了。”
他转身对沈迷道:“俞某这番原是调福建任副总兵,故此路过此间,特来本意是想救阁下,此间无事,俞某这便告辞。望阁下也早离此地为宜。”沈迷点头道:“在下晓得。”俞大猷道:“倘若他日有需用得着俞某,请来南赣兵营中寻某便可。”
沈迷心下感激,正欲答谢。但俞大猷不待他言语。一言甫歇,向沈迷一拱手,竟自大踏步走出院门,扬长而去了。沈迷和他一场恶斗,两人已不觉生出惺惺相惜之意。也正因为这场比斗,消除了沈迷自尽知心,激发了他复仇之意。此时沈迷目送俞大猷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看不见这才反身回房。
第16回
报深恩恩深惜缘浅了痴情情痴恨命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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