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人的心中,每年的春节才算是过年,才是真正的辞旧迎新。算起来我在这人世上已度过了大半生,花开花落,冬去春来,一晃这么多年,几乎弹指间而过,细细想来,也觉得匆匆如也。不能忘怀的,自然也有一幕幕过年的场景。
又是一年新春来闭上眼,回想儿时,那时的我,总觉得一年太漫长。等待着,等待着,当秋叶落尽,当冬天的第一片雪花降临,就开始数着日子盼过年。很多同龄的人可能和我一样,总在琢磨,为什么小时候那么盼过年?难道是能穿新衣,吃美食,得到压岁钱,好像不全是吧?在我们的内心深处,无法割舍的是那份童年情怀,是那种浓浓的暖暖的回忆,是乡村里除夕晚上和初一黎明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是和小伙伴们奔走看烟花时的尖叫声,是大人们聚在一起打牌下棋开心的欢笑声,是空气中弥漫着的快乐和希望,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年味。
又是一年新春来三十下午就忙活起来,张罗着贴春联,那时春联多是村里一位当校长的老先生义务书写,大人或者小孩夹着红纸排队等候即可,唉,这位老先生已离开近二十年了,猝然去世时刚准备退休,现在还能想起胖乎乎,乐呵呵的面容。
春联贴好,又开始贴各种神像。首当其冲是贴威风凛凛的门神,上首是挥舞双锏,面似淡金,侠义满天下的秦琼;下首是手提钢鞭,面如黑炭,赤胆忠心的尉迟敬德,那时是版画,两位英雄神采奕奕。其他神像旁边总有一副对联,“上天言好事,下凡降吉祥”是灶神,“进门一老仙,四季保平安”是土地神,还有仓神,井神,财神,天神。还有阿弥陀佛,观音菩萨,等。
又是一年新春来贴好神像,已近黄昏,暮色苍茫,就开始去祖坟,迎请各位列祖列宗,田野中的小径上,三三两两的人走来,携儿带孙,携一卷黄纸,一把香烛。到坟头,黄纸烧着了,烈焰腾腾,纸片在空中飞舞盘旋,香烛点燃了,缕缕青烟在坟前袅袅升起。伏在青青的麦苗上,叩头,然后鞠躬,面色凝重,低声道“回家吧”。引逝去的亲人回家过年,仿佛他们就在身边,也许他们从未远去。等到十五的晚上,挑着灯笼,又送他们回归墓园,一盏盏的灯笼插满坟头,远远望去,一排排,一层层,灯火明灭,宛如天上的点点繁星。常年在外的游子,一年到头,这件事必须做的,否则,心里不安呀。
又是一年新春来初二就开始拜年,我们当地的风俗,几乎所有的亲戚都要来回走动。乡间的小道上,一下子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人流,熙熙攘攘。那时走路的多,也有骑自行车的,车子高大结实,有时一家几口,前面横梁上一个孩子,后面坐着女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骑车的自然是家里的男人,既要有力量,更要有技巧,一路铃声叮当,一路笑语飞扬。也有老人,坐在架子车上,车子里铺着软软的麦草,再放一条褥子,上面盖一小被子,拉车的多是孝顺的儿子或儿媳,车后,两厢,会有孙子孙女帮着推,一大家人其乐融融。也有默默独行的,不管过去的一年是喜是忧,亲戚一定是要走动的,聚在一起,拉拉家常,诉诉苦,出出气,得到一点慰藉和宽心也好。家乡的人对走亲戚特别看重,纵然是雪花飞舞,北风呼啸,天寒地冻,也一定要走,受点冷事小,失礼事大。
又是一年新春来关中西部,早上必吃臊子面,臊子面又名“浇汤面”即前锅下面,后锅调汤。用硬柴烈火一通猛烧,前锅将面条煮熟后,用笊篱捞在凉开水盆里(又叫过水),面条光滑筋道。后锅的汤里则加入炒好的臊子肉,红萝卜,豆腐,黄花菜,木耳,鸡蛋,葱花等,热浪滚滚,浓香四溢。然后从凉水盆里捞出一筷子面,挑在碗里,用铁勺从后锅浇上滚汤,使汤淹没面条。顿时一碗“薄、劲、光、煎、稀、汪、酸、辣、香”的臊子面新鲜出炉了。现在这面也走向都市,走向全国,在西安的大街小巷,都能看到“一口香”的招牌。
又是一年新春来正月十五的晚上,家家户户都打开所有的灯,远眺村庄,竟也有一丝都市夜景的味道。最快乐的莫过于孩子,大一点的燃放烟花,火花在村子夜空不时绽放,如满天星辰,虽然短暂如流星,但也带给我们难得的美丽。小一点的孩子,提着灯笼,聚在村里空旷的麦场上,嬉闹着,追逐着,有笑语,也有哭声,还有互相碰撞时的助威声,喝彩声。虽然这几十盏灯笼显得有点单调,孤寂,但乡村毕竟没有霓虹灯的渲染,只有一轮圆月当空,无边的夜幕,在这些灯笼的点缀下,别有一番风味。
又是一年新春来又是一年新春到,也该踏上归乡的旅程,再次回到家乡,再次重演着千年的习俗,也好让漂泊的身体放松,也好让烦躁的心灵宁静。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