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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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2月14日          星期三            晴

安然，我要结婚了，伴娘必须是你。不准拒绝，不准反抗，不能不来。我们可是拉过勾勾的哦，一切都为你准备好了，你人过来就行！                                                                        ——九月

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时，安然瞬间泪目。她没有忘记，她从来就没有忘记。

九月的秋风拍打着窗户，黄叶在窗外盘旋，阳光从窗外撒下来，将安然脸颊的泪珠照得发亮。

这是九月最爱的季节，是她们相遇的季节，这个季节里有她和九月的整个青春。

一

“真奇怪，你们看她为什么要分两次取饭打汤呢？明明一次就可以完成的。”

安然下意识地将萎缩的左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双颊涨得通红，嗫嚅着嘴唇，始终没发出一点声音。

她想无视周围的窃窃私语，这疑问中夹杂着嘲讽的话她听到过太多次，她知道忍忍就会过去。不远处却传来一句应答，如珠落玉盘，直击安然心底。

“只有我们这样的懒人，才会一次性完成打饭取汤的呀！”

安然无暇顾及其他人的反应，只觉得这声音无比悦耳，下意识抬头往声源处望去。

只见逆光而站的女孩，留着利落的短发，脸颊左侧有深深的梨涡，皮肤略黝黑，穿着针织外套和黑色打底裤。

她望向安然，朝她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身离开。安然扯了扯嘴角，将米饭一粒粒送进嘴里，左边卷曲的双手慢慢舒展开来。

二

“安然，九月你们两个留下来将体育场收拾干净再走。”体育老师的话刚说完，学生就一哄而散，偌大的体育场只剩她们两个。

她们彼此对望一眼，九月的瞳孔里有安然瞪大的双眼，而安然的眼里是九月咧开的嘴角。

“你好呀，还记得我么？”九月朝安然挥了挥双手。

安然有些紧张，虽面带微笑，说出的话却结结巴巴。

“当……当然记得，上次……上次在食堂谢谢……谢谢你 。”说完就低下了头。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发烫，双脚来回交替换动，不知如何摆放。

“呀，别不客气。咦，我是太帅了么，咋还脸红了，哈哈。”九月侧着头盯着安然的脸看，笑得眉眼弯弯 。安然揪着自己的衣角，再不知如何搭话。

“嘻嘻，不和你开玩笑了，快干活吧，可不能偷懒哦，我来一起做，加油。”九月举起小拳头，朝安然举了举。

说完拍了拍安然的肩膀，发亮的眸子让安然慌乱的心瞬间平静下来。她有些感动，她不像其他人——因自己的手不方便而冷嘲热讽，而是把她当做正常人对待。

收拾时，九月明显放缓速度，为了让安然跟上她的步伐。那一刻安然得到从未有的温暖，来自这位刚认识不久的姑娘。

三

“我叫九月。从一数到九的九，月份的月！”

“我最喜欢九月哦，这是农民伯伯丰收的季节，还有还有枫叶可漂亮了。”

“你勒，喜欢几月呀？”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刚收拾完毕，九月就说个不停。安然看着她，不知先回答哪一个问题。

她只能笑着摇摇头。九月没听到回答，碰了碰安然的肩膀，瞪着大眼睛看着她。

安然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脸又红了，深呼一口气，才小声说到：

“我叫安然，我最喜欢的也是九月。”

“哇哇，你最喜欢我呀，真好，嘻嘻。我先走了，有空就找你玩，拜拜。”她说完就跑了。

安然是转校生，在学校她几乎没有朋友。她因小儿麻痹症，导致左手萎缩，比正常人的手短了一截。

她没有同龄人的开朗，反倒多了几分孤僻。她不喜欢主动交朋友，把时间都用在看书和写文章上。陌生人的询问会让她窘迫不堪外，她早已习惯独来独往。

九月如一个外来者，闯进她的领地，让她感到陌生，却温暖。她开始去认识这个世界，慢慢接纳自己和她人。

四

“安然，你的文章写得真好。”

“安然，你要多笑，你笑起来超美的。”

“安然，你要多交朋友，一个人太孤独。”

“安然，你要多吃点，你太瘦了。 ”

“安然，滨江路好多好玩的，我带你去玩吧！”

“安然，安然……”

安然每天都能听见九月在她耳边唠叨，像个老太婆，又像个小大人，还像个暖暖的小太阳，让她每天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

她带安然吃好吃的，带安然去香山看红枫，和安然一起吃垃圾食品，看煽情的电影，在安然的怀里哭得像个泪人。

这个九月因九月而变得不一样，安然的生命也因九月变得不一样了。她开始主动帮助她人或被她人帮助。

只是，她唯独在九月面前才算找到真正的自己，那是一种毫无戒备的信任，再没有其她人能做到。

五

“安然，以后我结婚你当我伴娘，好不好？”她们正躺在操场看星星，晚风吹起安然的长发，九月手里把玩着安然长发说道。

“我？你没搞错吧！”安然有些诧异。她知道九月从来不在意，可她不想让她难堪。

“对，没错，一定得是你。”没等安然应声，七月就伸出小拇指拉上安然的，嘴里说着“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猪”。

安然笑了，笑得眉眼弯弯，笑出了眼泪。

时间飞逝，一个又一个九月过去了。九月和安然越来越好，彼此的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的是什么。

安然知道这个小县城留不住九月，她迟早会离开的。只是，不曾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六

“安然，安然，我要走了，等我赚了大钱就回来包养你。”说完给安然一个大大的拥抱，紧紧的，紧得安然喘不过气来，然后转身就离开。

留给安然一个瘦小的背影，连让安然伤心责问的机会都没给。

从此，一别两岸，各自向前。

九月走后，安然想她，想念她的唠叨，她的微笑，她的任性。起初，她们每天都会聊天，隔几天就会打一次电话。后来彼此越来越忙，联系的次数越来越少。

但每个九月，安然一定会收到九月寄的一张明信片，只有几个字——想你，要想我。

离别的十年里，安然遇见了很多人。有比安然温暖百倍的，也有和她兴趣相投的，亦有和她性格一致的。可她再不曾那么完全去相信一个人，如对九月那般。

她想，人这一生，有一知己足矣。

安然一直坚信，无论距离多远，不管多久未联系，九月一直在那里，从不曾离去。她会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出现，如初见一般。

因为她知道，她是九月，是她的闺蜜，是给她温暖的人。

七

安然看着眼前的九月。

她头发长了，脸比之前圆润了一点，安然知道，这还是她的九月。

九月朝安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给了她一个熊抱，她念叨着：

“安然，你怎么还是那么瘦！”

“安然，你有没有交很多朋友？我不管，我还是你最好的那一个朋友，哼哼。”

“安然，我这里有一条小吃街，好吃的可多了，我带你去吃。”

“安然，我可想死你了！”

“安然，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