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十年

从来没想过骗你什么，十年来，我唯一虔诚过的信仰就是等你回来。

父亲将我一扫把打出了家门，他颤抖着双手大声地叫我滚出去。

母亲掩面泪水从她干枯的指尖不断渗出。

陶陶跪在地上，拉着父亲，哭声撕痛心肺，爸，你不可以把姐赶走，她如果走我也走。

村里所有的人都在骂我，我不孝不要脸不分轻重甘于堕落。

我的身上有深深浅浅的伤痕，我的心还在跳动。

我走过他们面前，我走得优雅，把他们所有的尖酸刻薄，非言蜚语打住。

我对我身边的陶陶笑，我告诉她我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

离开瑞城的那天晚上，陶陶来送我出城。

她的肚子已经开始微隆。她的眼红肿着，她直直地拉着我的手，就像儿时的依赖。

我扶上她满是泪痕的脸，哭了一天，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了。

事情发生以来我都不曾怪过她什么，她爱莫北本来就没有错。

她会我们三个之中最幸运的人。

她有莫北的爱，莫北的孩子，她还有我。

我蹲下身子，轻轻伏在她的肚子上，柔软的肉体里面有一个生命。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顿了一会说，姐，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我没去抬头看她的脸，我心疼得要命。她是不可能在瑞城生下这孩子的。

陶陶，跟姐一起走吧。姐不能让你们的孩子死。

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陶陶跪在地上，姿势就像早上她跪在父亲地面前乞求一样。

我望向远方，地平线上露出微薄的亮白血丝，我很想这时候张莫北出现。

这也许是我活下来的唯一动力。

张莫北。

师生恋，你觉得这个无风不起浪的年代还有人会相信师生恋的单纯吗。

你觉得就算你站出来告诉所有的人你是真心爱陶陶，你会对她负责，你要给她未来。

你觉得有人会祝福你们吗。

你们的爱情是醉生梦死熬成的苦。

我做这么多，不仅是为了陶陶，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知道吗，我想跟你一起承受这段苦难。

这段梦之前的快乐是属于你跟陶陶的，那么梦的后面这段痛苦留给我。

如果到最后我们都走不动了，我真的很想你牵着我的手跟我说，你还有我。

如果你说不出口，你可以把我当成陶陶。

我跟她流着相同的血，我们有着惊人相似的外貌，我们都爱你。

我们到了江州，到处打听莫北的下落。

莫北被学校革职了以后就回江州了。没有留下任何口信或者他根本联系不到我们。

他的消息是因为有人看到他坐上去江州的火车。于是我们也在陌生的江州停站扎根了。

我跟陶陶住在孤儿院，院长人很好，不仅接纳我们，还让我们在孤儿院教小朋友读书来维持生计。

我教孩子们国语和英语，陶陶她教小朋友上美术课，她的肚子越来越大，生活也越来越不方便。

我渐渐不去想找莫北的事，她肚子八个月大的时候，我开始寸步不离照顾她。

九月大的时候，她在梦里哭醒了，她说她梦见莫北死了。我抱着她哭了很久。

姐，孩子出生以后，你就是孩子的母亲。这是我跟莫北欠你的。如果当初你没帮我背负师生恋的罪责，我想我已经死了。孩子也不可能活下来。你的未来都是被我毁灭的。你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有多后悔吗，我甚至后悔跟莫北在一起。

陶陶，别说了，你不可以后悔你知道吗。你要爱他，因为你们彼此都承受了那么多。姐爱你，姐也爱莫北，所以我们要好好活着，为了孩子。如果莫北真的死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不然我离开。

什么事?

等孩子生下来以后，你回瑞城，找一个爱你的男人结婚，然后好好孝顺我们的爸妈。我唯一的后悔就是不能报答爸妈的养育恩德。你必须带着我的爱一起去孝顺爸妈，让他们安稳地度过余生。

姐！我不能。

难道你要我回去吗？陶陶，你觉得我还能回去吗。

次年二月。

陶陶生下了一个男婴，我们给他跟他父亲一样的名字，张莫北。

同年，我们找到了莫北。

在他的墓碑前，我告诉他陶陶要结婚了，她嫁了一个好男人，他可以放心。

我告诉小莫北，这里埋葬的是你的父亲，他是一个英俊善良的男人。

守墓人告诉我们，莫北去为了救一个意外落水的孕妇而死。

他死前最后一句喊的是陶陶的名字。

他的遗物里有本日志，里面写了太多过去，他眼里的瑞城，陶陶与他的爱情，

被学校开除后又接到家里人出事的消息，他匆忙离开瑞城，

他回到瑞城后的物是人非，他日夜想念陶陶和他的孩子。

他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我，他想下辈子跟我做夫妻，

他梦见死亡，他从没停止寻找我跟陶陶。

现在，他安静地躺在温暖的土地里，我在他的墓旁种了瑞城的花，

这些花长出来的花朵都是他的灵魂。

张莫北，来生，你一定要先遇见我。在瑞城花开成海的季节。

我还是你水墨画里的女子，等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