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

这年冬天，到的格外早。寒风冽冽，裹着萧瑟席卷而来。

曼微用冻的红肿的小手紧紧的拉着身上破旧的棉衣，鬓角黑发凌乱的散落，一双不合脚的男士军用棉鞋沾满污渍，整个人蜷缩在桥洞下唯一的避风处，双眼禁闭。

“姐姐，姐姐，等等我啊”

一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跑的不接下气，冲着前方同样瘦小的身影喊道。

“你快点，去晚了就……什么……都不剩了”

前方的小女孩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回着小男孩。

终于，小女孩的脚步在一个大棚前停了下来，这是乡村举办宴席临时搭起来的，里面约莫摆了20来桌席位，穿着红色喜服的新人挨个儿敬酒，或真诚或虚伪的笑在每个人脸上盛开着。

小女孩带着小男孩偷偷溜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眼巴巴的看着宴席中的人大快朵颐，不停的吞咽着口水，却并不上前讨要。

宴会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宾客们开始稀稀拉拉的散去。

小男孩有些按捺不住，悄悄摸到了最近的一桌席位，直接用沾着灰尘的小手抓起了一个被咬了几口的鸡腿，狼吞虎咽的塞进了嘴里。

小女孩见状，从桌子边缘撕下了一大块塑料布，将桌子上剩下的残羹挑了一些较为完整的包了起来，揣到了怀里，妥帖的放好之后，自己才开始吃。

姐弟俩以惊人的速度解决了自己的午饭，跟着最后散去的宾客悄悄溜出了大棚。

小男孩拍着鼓鼓的肚子一脸满足的笑意，蹦蹦跳跳的随手拨弄着路旁的狗尾巴草，没心没肺的样子让小女孩微微勾起了唇角，只是那笑却带着深深的忧虑。

小女孩回到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将怀里的食物拿到了厨房加热。残破的小屋子里家具少的可怜，墙角安置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形容枯槁，脸色蜡黄。

小女孩将热好的食物端给老妇人，轻轻的摇动着她的肩膀，“阿婆，起来吃东西了”。

床上的人艰难的睁开眼睛，就着女孩的搀扶，坐起了身，吃着女孩递过来的食物。进餐完毕，老妇人重新艰难的躺了回去，混浊的老眼居然难得的清亮了几分。

女孩不懂阿婆这短暂的好转背后的含义，开心的收拾了碗筷后，就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又是一晚不眠，这已经是阿婆走的第七日了，女孩跪坐在灵堂前，没有流泪。

女孩来到了z市，将弟弟交给远方的叔叔照看，只身一人开始了打工之路。保姆，清洁工，服务生，女孩什么都做，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生活的重担，这年，她12岁。

女孩的容颜一天天俏丽，身材逐渐发育，附近发廊老板娘多次招她入行，女孩只是淡淡的笑笑，并不理会。

弟弟得了急性病，叔叔联系女孩要钱，一笔不小的费用，终于让女孩踏入了发廊的大门。一夜之后，女孩将弟弟需要的钱打给了叔叔。

通向地狱的门就此打开，女孩被善于用计的老板娘困住，正式扎根于发廊，艺名曼微。

女孩鲜活的身体令沉迷酒色的客人留连，也令客人的妻子愤怒。

在多次被殴打闹事之后，老板娘将重伤的她丢出了发廊，任由她自生自灭。

曼微拖着残破的身体，捡着垃圾桶里的食物，寄居于桥洞下，偶尔会得到流浪猫狗的靠近，获取一点暖意。

苟延残喘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冬天来临，身上的破棉衣无法御寒，被打断的双腿还没有完全复原，曼微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双眼里划过迷茫，不舍，挣扎。终究是裹着破棉衣，睡了过去。这一年，她21。

简宝玉写作群打卡第十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