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茶

春天那么奇妙，各种各样的花次第开放，美不胜收。鲜嫩的树叶儿绿得发亮，明艳照人。在这么多的新叶中，最神奇的要数茶叶了，采摘下来，晾在家中，满室新茶香味，醉人。

今天抽空回了一趟老家，老家的菜园里，有一棵我奶奶种的茶树，从我懂事起，每年春天，奶奶采茶做茶，乐在其中。

偶尔，奶奶也会带我去采茶，奶奶教我嫩茶不能从中间掐断，必须捏住分孽处，轻轻一折，整棵嫩芽就在手里了。

新茶摘好不用洗，放一大竹盘里晾一晚上去水份，第二天变软之后就可以炒茶了。先用热水洗锅三回，洗得干干净净，不沾一点油气。手洗干净，锅烧热，茶叶下锅，用手翻动，不可用铁铲，否则茶叶做出来不香。两三分钟，茶叶炒得热乎乎，起锅揉团。

揉团很讲究，完全靠手的力道。趁着茶叶热乎乎，双手掌合抱茶叶，顺时针方向用力揉成茶团，散开，用同样的方法再揉一次或两次，直至茶叶完全冷却。

这是第一回。再炒，再揉，完成第二回。反复三回。然后烘干，新茶出炉。

每年第一次长出来的茶叶，做成的茶叫头水茶，最细嫩，也最香；第二次长出来的叫二水茶，略次，还算好茶，且一般在清明前采摘，都叫明前茶，茶叶中的精品，卖起来价钱也最好。

奶奶做了茶叶，自己舍不得喝，拿到集市上去卖。回到家总是很满足，买她茶叶的总是老主顾，夸她的茶香。

清明之后的茶叶，奶奶也会摘下来，做着自己喝。此外还有夏茶秋茶，虽然不如明前茶，也算还可以，摘了做了自己喝。

这棵茶叶树与别的茶叶树不一样，越长越开，占地面积愈来愈大，过几年砍去一次老枝，第二年茶叶更肥更多。奶奶说这棵茶叶树真争气，给她赚了很多钱。

我爷爷过世早，父亲靠奶奶独自抚养长大。那时候小学毕业能考到县城中学的，全村只有我父亲一个，算是高材生了。上学得交学费，还要生活费，完全靠奶奶辛勤劳动所得。

奶奶是1907年生人，一双天足被缠成三寸金莲。小时候曾经看过她的这双脚，十个脚完全变形，由此我知道了她走路摇摇晃晃的原因。

然而，奶奶就靠着这双小脚，种菜，种茶，做豆腐，做米糖，做谷烧……，供父亲读了当时全县最高学府一一宜丰中学。父亲多次跟我们提到，老师来家访，看到孤儿寡母，问怎么才能撑下去，奶奶答：“有钱读到没钱止。”

事实上，奶奶在没有任何援助的情况下，靠她的辛勤劳动，一直供到父亲读完中学。这棵茶叶树，为父亲贡献了不少的学费吧。

三十一年前，勤劳了一辈子的奶奶离我们而去，享年八十三岁，也算是高寿了。特别欣慰的是，离世前的前一天，我帮奶奶洗了一次澡，也是唯一一次帮奶奶洗澡，也算是尽孝。

又是一年春风里，站在奶奶站了一年又一年的地方，摘着鲜嫩的茶叶，想起乐观的奶奶、坚强的奶奶，内心涌起万般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