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广州是中秋节的晚上,万家灯火团圆时,我坐在一个铁皮怪物里任由它拉着我在漆黑的大地狂奔。
车窗外夜幕降临,高悬的圆月像心上的姑娘,在云雾的掩映下,美得不可方物。
不是我拍的武功山徒步是我做过最后悔也是最正确的决定。七个多小时的徒步登山刷新了历史痛苦记录。
登山包里装着的仿佛不是物资,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虽然贵为共产主义接班人,我还是觉得过于沉重。出发不久我的肩膀开始酸痛,每到休息点都会表情狰狞地卸包,捏一下我娇嫩的斜方肌。
一路上想的最多的是我为什么不在宿舍好好地待着却来这里花钱受虐 ,问过最多的话是还有多久才能到顶。
眼前永远笼罩着散不去的大雾,你只能看清前面人的背影,再往远处只有一片朦胧。就像纯情少男苦苦追求的姑娘,给你希望,又让你不断失望。
雾最大的时候只能看见自己老天待我不薄,看我一路辛苦,在终点给我准备了惊喜。到达金顶时正是黄昏,晚霞映红了半边天,那种美丽让一切文字变得苍白无力。
云海·日落站在崖边,头顶是辽阔的天空,脚下是一望无际的云海,海天相接处太阳将地平线渲染得绮丽无比。
发张长图刚刚经历的痛苦被抛之脑后,我和周围所有城市人一样,为看到比手机壁纸还美的落日感到喜悦。缺乏古人倚马可待的才情,面对如此景象,每个人的反应都是——啊,好美啊。
小哥哥真帅啊发了一会儿呆,再看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周围的人也散的差不多,几分钟后偌大的空地只剩我一个人,难得免费包场,肯定要造作一番。
找一处平缓的山坡,以最舒服的姿势躺下,雾气一阵阵从眼前飘过,跋涉七个多小时的疲惫渐渐退去。
我的功勋战靴我开始想,究竟多久没有经历这种在接近身体极限的情况下还不停止,继续硬着头皮上;又有多久没有逃离城市这座钢铁森林,闯进大自然见识这般美丽的景色。
风吹草动,思维开始放飞,平时被我挡在脑海之外的各种思绪也纷纷涌了出来,我想起了前几天萎靡得不成人形的自己。
不成人,就成猫开学以后,我陷入大学第二个迷茫期。这次迷茫来得更深更久,许多问题如一团乱麻,怎么也解不开。
我开始质疑自己,怀疑人生,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个字来讲,就是丧。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这辈子可能永远出不了头吧,再怎么折腾也只能做个路人甲,颓唐地坐在路边为别人鼓掌。
曾经的豪情壮志也只能在中年发福,酩酊大醉时对着满桌的空酒瓶吹吹牛逼。第二天酒醒后继续面对庸常琐碎与无聊。
都说山顶适合思考人生,于是来了武功山。
日常摆拍凌晨四点被帐篷外的声音吵醒,估计是可以看星星了。我以面朝上准备迎接鸟粪的奇怪姿势加没睡醒的懵逼表情从帐篷里探出头来,不知是风大天冷,还是被闪烁的星空震撼到,我浑身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了不少。
爬出帐篷,整个星空呈现在我眼前。虽然没有“星河浩瀚”那么夸张,但满天的繁星已经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景观。
建议将亮度调到最高后看无数颗星在它们自己的位置存在了亿万年,闪烁的光芒穿越时空,给今世的人们带来感官和心灵的震撼,这实在引人遐思。
同上我努力在夜空辨认从小就学过但是没见过的北斗七星,最后在朋友的指引下找到了这把勺子,天文大神还带我认了猎户星座。
倏忽一阵云雾飘过,笼罩整个夜空,再抬头时,已是茫茫一片,原本清晰的星空消失得无影无踪,直教人以为刚才是一场美丽的梦。
这感觉就像上一秒还在和姑娘卿卿我我暗送秋波,转头她已匆匆离去在人海茫茫。转念一想,这似乎也合情合理——美好总是短暂的,正是因为短暂,才让人如此怀恋吧。
回程分享时,一位女生说,自己最近工作和感情上都不顺利,报名来武功山,是想放松心情,让自己平静一下,结果经历了徒步登山的艰辛后,发现失恋的痛苦根本算不了什么。全车大笑,鼓掌。
我坐在下面,听每个人讲自己的故事,讲这一路如何和原本陌生的人变得熟悉,继而成为朋友。
车上一对情侣中的男生讲自己如何在同伴的怂恿加鼓励下在星空下向女生正式表白,他说话时手紧紧握着麦克风,目光时刻不离女朋友,眼神里满是宠溺。
在山顶的夜晚,我和同行的一个姑娘在木栈道闲逛,风不大,云雾动得很慢,月亮时隐时现,投下的光足以勾画出人的脸庞又照不出更多的细节,用来谈心再合适不过。
我听她说自己如何放不下前男友,几次三番挽回都无济于事;说自己不喜欢穿白衬衫挤地铁,因为怕被汗水湿透的衬衫跟某个大叔的同样汗湿的衣服接触而被染色……我们聊了很久,直到风吹在身上开始有冷的感觉,才踏着月光回到帐篷。
这情景让我想起电影《云上的日子》,我就像那个一直在高处俯瞰,仿佛置身云上的导演,冷眼凝视着世间发生的爱与痛苦。
《云上的日子》途中还遇到许多人与事,让我有机会从自己的生活中抽离出来,与陌生的人们产生短暂交集,并一窥其生活的样子。
登山途中遇到一家三口,年轻夫妇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小男孩十岁左右,白白胖胖,肚子可爱地突出来。一路上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后来我们结伴同行,有一处需要手脚并用的陡崖,爸爸在下面托着小男孩,妈妈在上面紧张地看着小男孩。
这里是真的陡尽管如此不放心,他们还是让小男孩自己去爬,“人活着嘛,就是要多去体验,多去看看别处的风景。”这是小男孩妈妈说的。
不知为何,我觉得自己更多时候像一个旁观者,喜欢倾听别人的故事,不表达或少表达自己的感受,这样对于倾诉者来说固然是好。然而每个人又都是自己生活里的主角,有许多事需要以第一人称去解决,不可能全然置身事外。这种矛盾让我有些纠结。
《云上的日子》写到这里时,我的朋友圈被鹿晗和关晓彤的事情刷了屏,大家开始躁动,有人哭,有人笑。网上出现许多模仿鹿晗的语气编辑的段子,我不理解“鹿晗效应”何以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知乎里有一个问题“哪件事让你突然感觉自己开始老了”,有一条点赞数5k的回答是:“鹿晗是谁?”之后又看到雷斯林发的关于李宗盛的推送,李宗盛在一个音乐节上避开所有自己的“大歌”,用心挑选了十首“小歌”,希望用最快的一个拼图告诉大家,李宗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宗盛这十首歌我听过的只有两三首,“年少不听李宗盛,听懂已是不惑年”。我不敢说对李宗盛的情怀有所共鸣,但我的确对李宗盛“越过山丘”的世事沧桑心有向往。再次点开《山丘》单曲循环,心中又产生很多想法,突然发现自己不止长得老,心态也同步了……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
自打高中毕业,一直有人或婉转或直爽地夸赞我长得成熟,一开始还心有不甘——明明人家还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宝宝……到后来听多了也就不在意了,还自我解嘲:“我40岁时能跟20岁一个样,你行么?”。人生这么艰难,能博君一笑,也是善事一桩。
希望我们都能越过山丘,也都发现有人守候。
Love&Pe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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