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的世界，你看不到

“吕太后者，高祖微时时妃也……”睡意再也扛不住，恍惚间，做了一个悠长悠长的梦。

昏暗的烛光跳动，在朦胧中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个女子。着深衣，梳一头简单的分髾髻，配以凤饰。

“汝何人也？今何年月？”

“今已是孝惠元年十二月，吾为太后。”漠然的声音从那女子口中传出，像冰一样寒冷，像夜一样孤寂。

猛然间，我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句话“孝惠元年十二月，帝晨出射。赵王少，不能蚤起。太后闻其独居，使人持鸩引之。”顿时毛骨悚然，颤微着声音问：“赵王……”

“死了。”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

“何故？”

“因吾为太后，吾为大汉之后，吾欲社稷昌，而非乱。”

从此，我成为这个女人身边的一个影子，看到她断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饮瘖药，使居厕中，命为“人彘”。看到她欲酌酖酒于齐王，齐王被迫以一郡上太后，为公主汤沐邑，遂归封地。看尽她半生沧桑深邃，了解她内心孤独强大。

七年秋八月戊寅，孝惠帝崩。我看到这个女子身为母亲的悲伤，但同时，我也看到了她的坚韧：“发丧，太后哭，泣不下。”这个女子不仅仅是一位母亲，她还是大汉朝的太后，她唯一的儿子去世了，可她不能哭泣，她肩上还挑着大汉的责任。似乎就在那一瞬间我有些读懂这个女人了。

太子即位，号令一出太后。议欲诸吕为王。

我不解：“高祖刑白马盟曰：‘非刘世而王，天下共击之。’汝又作何故？”

她没有回答我，在废王陵，夺其相权后，开始了她封吕氏为王的计划。她在一次次的算计权谋之中，废立皇帝，为吕氏争夺了军权地位，她站在了权利顶峰，最终她也熬到了将薨之时。她告诫吕产、吕禄说：“高帝已定天下，与大臣曰：‘非刘氏王者，天下共击之。’今吕氏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为变。必据兵卫宫，慎毋送丧，毋为人所制。”

在他们走后，我第三次问她：“汝所为何故？”

她看了我一眼，示意我扶她起来，她推开窗望着那片大地，喟然长叹，曰：“吾一生，自嫁于高祖为妻，便注定了。吾随他颠沛流离，半生孤苦。吾知他爱戚夫人，吾不求其爱、其怜。吾只愿守着其江山，死后黄泉相见，他知吾之为也，明吾之能也。足矣。”

“不求？不怨？不怕千古唾骂吗？”

“不求。不怨。不怕千古唾骂。”

“为情吗？”

“何为情？为这片安宁。我看到的世界，你看不到……”

她望着窗外的眼里充满了她一生的情感。我似懂非懂。

“……太史公曰：孝惠皇帝、高后之时，黎民得离战国之苦，君臣俱欲休息乎无为，……高后女主称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民务稼穑，衣食滋殖。”

感到一丝凉意，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眼前还是这本《史记》，我睡着了，做了一个悠长悠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