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了一下生疼的头皮,仰起脸,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我注意到,窑洞的顶棚糊着报纸,并且是平的,遮挡住了本来拱形的窑顶。报纸虽然已经被粉刷成了白色,但依稀可以看见上面的文字。在炕沿的中心处,从顶棚处吊下来一个电灯泡,我跨在炕沿上,感觉自己一伸手就能抓到灯泡。在炕头的位置,一条发黑的尼龙灯绳从固定在窑洞壁上的拉盒里垂下来。
这低矮的窑洞让我时刻感觉到有一种重压,好像是窑洞的侧壁就压在了我的身上一样,沉甸甸的,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是准备来县城的小学上学的,之前我从未离开父母,离开我的村子,我无数次地想象过县城生活的美好和姨妈家的情况,眼前的一切早已将我的幻想击碎。我在农村的家不知要比这里好上多少倍呢!
我的姨妈无业,她一个人带着五岁的儿子华仔和两岁的儿子二仔,姨父是个转业军人,他在部队做炊事员,服员后被安排到了县城招待所工作,担任主厨,他们选择在土镇落脚。土镇很穷,土镇的居民人多地少,男人们在县城找点零活,拉个脚或者跑跑运输,女人们都闲着。
姨父带我去了新学校,我顺利通过了转学考试,所有的手续均办妥后,我被安插在一个班里。学校位于山的西侧脚下,环境和设施自然要比我曾在的农村小学好多了。以后,我每天都要从土镇沿着柏油路向西,然后在中学的西边往北拐,在县城的居民区一路向上爬坡,直到到达最高处,也就是山顶正对着的西面,那就是我的新学校。
我也渐渐适应了窑洞里的生活,虽然晚上睡觉还是非常难受,靠着窑洞侧壁的我从来不敢翻身,因为只要一动,就会有墙壁要把我压倒的感觉,真是时时处处都在碰壁,好在大多时间都在睡梦中。
家里只有姨父一个人有手表,可以看时间。有时候,他会喊我起床,不过,多数时间都是我一个人醒来,也不知道是几点,看姨妈一家人睡得一动也不动,借着窑洞里微微的亮光穿好衣服,随便拿毛巾抹一下脸,背上书包便匆匆出门了。
我一个人走在柏油路上,静悄悄的。偶尔能看到一两个人,也都是和我一样在县城上学的娃。土镇的绝大多数小孩都在土镇小学读书,因为土镇没有中学,很多土镇的孩子到了上中学的时候才去县城读书,也有人因此而辍学。每天早晨,都是过了大修厂后,路上的学生才渐渐多了起来,县城的工厂几乎都倒闭了,一个工人都没有。至于那些政府机关工作的人们,他们的上班时间还要晚一些,所以县城的清早,最活跃的群体就是学生。
自从我来到县城,住进土镇的姨妈家以后,就没有吃过早饭。我在农村上学的时候,每天早晨妈妈都会做饭,并且从不糊弄,冬夏都是如此。农村的学校,夏天是两放学,就是中午有午睡时间,中午放学两个半小时,除去路途和午餐时间,还能小睡一觉。冬天是一放学,从早晨一直上到下午两点半放学。而县城的学校,无论冬夏都是两放学,那意味着每天从土镇到学校我都要走两个来回。土镇到学校将近两千米,我一天得步行差不多八公里。我不明白,为什么姨妈他们都不吃早饭,难道是因为不干活也不饿吗?我有时候往书包里塞一个昨天剩下的冷馒头,冬天班主任给学生们在火炉上烤食物,天暖和的时候就凉着吃。很多时候放学回家,我早已是饥肠辘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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