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出了两个人才——甄幸运和贾砖家。
贾砖家他爹开了个砖窑,十里八乡的房子,旱厕,猪圈,路牙子,水池子,炕洞子,但凡能用到砖的地方,用的都是他们家砖窑烧出来的砖。
甄幸运他爹是砖窑的烧砖工人,十里八乡的房子,旱厕,猪圈,路牙子,水池子,炕洞子,凡是能用到砖的地方,用的都是他爹烧出来的砖。
甄幸运从小就运气好,三岁上厕所掉坑里时被横在茅坑里的木椽子卡住,躲过了屎尿和臭蛆;六岁掏鸟窝踩断了木梯子,躲过了鸟窝里的毒蛇;十岁游泳遇洪水又被冲上了岸,躲过了洪水里冲来的巨石;十六岁趴刘寡妇墙根被发现吊在树上示众,躲过了家里着的那一场大火;十八岁生日时,贾砖家送了他一张彩票当生日礼物,竟中了大奖,得了几千万的奖金。
贾砖家从小喜欢天文星象,周易八卦,热衷给人算命看相,算的也是出奇的准。六岁说他妈命中有一劫,第二天他妈就吃馒头噎死了;八岁因为不想去学校,赌气说学校会塌,第二天学校就被洪水冲了;十六岁突发奇想给刘寡妇算了一卦,说她会犯桃花,当天晚上刘寡妇就被甄幸运趴了墙根;十八岁甄幸运生日当天,他又算准甄幸运他爹有一劫,当天晚上他们家砖场就塌了,压死了甄幸运他爹和他爹。
甄幸运和贾砖家也因此闹掰,甄幸运拿着巨奖周游世界去了,贾砖家带着他爹留下的财产进城深造去了。
转眼多年过去,贾砖家深造成功,拿了文凭,发了论文,有了研究成果,成了真的专家,得了几个国际大奖,声名赫赫。但他生性朴实敦厚,发达了倒也不忘本,热衷于做公益,给人出谋划策,提供建议,用他的话说,就是要用自己有限的影响力,无限的影响下去,为社会做一点点有限的贡献。于是,他乘着时代的东风,通过视频,文字,音频,论坛,社区,等所有能用的渠道发布自己的看法,观点,一时间竟成了人人追捧的网红,真正把有限的影响力,无限的扩散开来了。
甄幸运也几乎游遍了全世界,他的幸运之神也一直守护着他。在非洲草原踏青时,遇到一只饿急眼的狮子,本来是奔着他来的,结果因为狮子是个斗鸡眼,错把导游当成了他;在中东时炮弹砸穿他住的宾馆,都没炸开,他还站在炸弹旁拍了张照片,发了个状态;途经东京,又撞上了几十年不见得地震,在废墟里埋了近一个月,奇迹般地被救援队救起;徒步印度的时候,误喝了恒河的圣水,染上了怪疾,窜稀闹肚子整整半年,奇迹般地自愈了。
三年前的某一天,他突然觉得累了,想回家了,却发现回不去了,不是飞机停飞,就是海关封闭,火车停运,他突发奇想决定徒步回家,但走到哪都要被捅鼻子,抠嗓子,甚至还会被关几天,甚至是几十天。
甄幸运这才意识到,全世界好像都病了,不是因为被捅鼻子,抠嗓子,也不是因为走哪都被关。而是因为他看到贾砖家越来越活跃了,全世界都是著名的贾砖家的建议、看法、提醒和警告。甄幸运了解贾砖家,他是绝对的机会主义着,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一定见缝插针,以无限的手段扩散他有限的影响力。他之所以对贾砖家这么了解,实在是因为贾砖家无孔不入,甚至于他在南非草原上拉屎的时候,用得都是报道贾砖家建议的报纸,他想不了解都难。
走了整整三年,甄幸运终于看到我们村那棵曾吊着他示众的老榆树了,抠了抠长满茧子的鼻孔子,又从碗口粗的嗓子眼儿里呕了口浓痰啐在地上,满怀希望地踏进了我们村的地界。刚进村,他就看到了正汗流浃背给老爹翻坟立碑的贾砖家。
甄幸运和贾砖家多年未见,四目相对,咧嘴一笑,泯了恩仇。贾砖家拿出他爹在他满月时藏起来的一瓶好酒,拽着甄幸运在我们村的石碾盘上大喝了一顿,一直喝到深夜。
甄幸运头疼欲裂,贾砖家说他肯定是病了!
贾砖家头疼欲裂,甄幸运说他肯定是多了!
贾砖家说甄幸运身体单薄,不胜风寒,应该是着凉感冒了,让他回家捂着被窝,发发汗,要是有条件可以吃块姜,煮一碗橘子花椒水……
甄幸运说贾砖家身体单薄,不胜酒量,让他回家多喝点温水,要是有条件再喝两支葡萄糖,回家捂着被子睡一觉,千万别瞎折腾……
甄幸运听了贾砖家的建议,吃了好几块姜,喝了好几碗橘子花椒水,结果因为过量差点把心肝脾肺肾都吐出来。一直折腾到后半夜这才盖了好几层被子,发了好几身汗,沉沉的睡去了……
贾砖家没听甄幸运的话,回家测了血压,捅了自己的鼻子,又抠了自己的嗓子,吃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药,还是不放心,又跑到乡医院去拍了片子,身上接上各种各样的检测仪器,这才沉沉的睡去了……
太阳出来了!
甄幸运酒醒了,脑袋不疼了,想问问贾砖家怎么样了,才发现昨晚上光顾着喝酒了,居然没有留他的联系方式,就想亲自去贾砖家家里看看。刚出门,他就看到村里的几个小年轻抬着一具印满了各种名号的大号木匣子,贾砖家躺在里面,三天前他喝了假酒,又乱吃了一堆药,中毒身亡了。
甄幸运不禁叹了一声真不幸。
话音刚落,他爹亲自在贾砖家家砖窑里烧出来的贾砖家家的砖砌成的年久失修被火烧过的砖房子,毫无征兆地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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