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

回家这么些天，雨一直下，空气很湿润很清新，万物都是湿嗒嗒的姿态。妈妈种在厨房楼顶的小金桔树开得很旺，葱和蒜苗也势头正好，多肉在小小的花盆里密密地挤作一团。傍晚的时候我去厨房楼顶拔蒜和葱，发现葱叶上铺着一层亮晶晶的小水珠，她们像是在排着热闹的队准备参加夜的欢迎聚会。旁边花盆里的多肉，每片叶子之间都卧着小小一摊明亮的水，格外好看。金黄的金桔下挂着透明的“珍珠”，欲滴未滴的样子真是醉人。山里的冬天，绿色是常见的，可阴雨天里能看到这么一幅有生命力又有色彩感的图景也是另一番惊喜。

以前假期，晴天，我喜欢在院子里晒太阳，看书，放空，我家的猫和狗狗就伏在我的脚边打盹。这次回来，天总下着雨，我每天只能坐在客厅里，烤火，看电视，刷手机。家里的狗狗因为伤人被卖掉了。猫猫也不见了。奶奶经常坐着和我一起烤火，我看书的时候她就在一旁闭目养神，桌上她老旧录音机里传出一阵阵悠长的山歌。

夜里我常在昏黄的床头灯下阅读，窗外的雨淅沥沥，有“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的意蕴。夜深躺着的时候，听雨声时断时续敲打地面，像新芽破土而出的声音，是带有生命力的。许多想法，壮志纷纷在脑海里涌现，想起陆游晚年时“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大概也是这般模样。

因为上学的城市经常连绵阴雨而且每每伴着大风，我一度很不喜欢下雨天。

可是小时候，尽管贪玩，我却总还是那么期待下雨天。

记得小学三年级那时，语文老师给我们分发了一种植物的种子，让我们拿回家种并观察它从发芽到长成的整个过程，然后写一篇关于它的作文。我真切地记得我把种子种在了屋檐下雨水砸出的小坑里。一次大暴雨后我刚撒下的种子不见了踪影，我又急又气。即使这样我也没有怪雨水把我的种子带走了，我想定是雨水从天空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离开了妈妈，离开了家，害怕孤单所以很需要新朋友的陪伴。

小时候，每当下雨天，我经常搬把小板凳坐在门口或窗台边看透亮的雨落在屋顶然后在灰色的瓦片上汇合再沿着屋檐缓缓下落。雨后的山顶总是氤氲着薄薄的一层白雾，像极了仙女的披帛。我家楼顶能看到河对岸的外婆村，他们村背靠的大山有一侧是悬崖，下大雨时半山腰白色岩壁那里时常有瀑布冲刷而下，水声很大，哗哗的。那也是我小时候下雨天时常看的景色之一。我们村和外婆他们村隔着两条河，冬天经常会在河上搭起竹桥，下雨的时候过桥，河面升起的白茫茫雾气会让你有如置仙境的错觉，也由此诞生了许多古老而浪漫的故事。

我也喜欢在傍晚的时候到楼顶看日落，看远山，看河流，看地里高高堆起来的草垛，看田埂上低头吃草的老牛，看提着菜篮在菜地里摘菜的农妇，看人家烟囱里升起的袅袅炊烟。我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心里是欢喜的，也是伤感的。

家乡的俊秀山川滋润了我的眼睛，丰盈了我对美的感知力。

现在我也很喜欢下雨天，我可以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点上香薰的蜡烛，开上一部黑白的罗马电影，倒上一杯老酒，这才是雨天应该有的样子呀。

作为一个南方人，我还很喜欢雪。

雨陪伴了我二十多年，但以后我想住在一个冬天下午就会天黑，整个冬季频繁落雪的地方。

下雪的日子我会待在自己的小屋子里，躺在火炉前的摇椅里，盖着羊绒毯子，看书，听雪。或是坐在矮凳上，就着炉火昏黄的光，细数泛黄斑驳的老照片，或是缝缝补补。温顺的猫柔软地匍匐在我的脚边，炉子上煮的咖啡咕噜咕噜的响着，香味在屋里弥漫。

我是个彻底的理想主义者，即使很多时候它让我很不清醒，但生活很艰难的时候它是我坚持自我，坚定前行的动力，无论如何，我，都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