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奢侈的睡眠

   当我们为一个目标忙碌的时候，时间会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流逝。这可能是这个人生苦难的本质。只有苦难的时间才得以恒久。

教学楼里那些匆匆忙忙的读书声没能挽留住夏天的热情。炎热渐渐褪去，这是一个喜人的消息。至少不会在背书的时候汗流浃背。可消退的暑热并没能让大家的睡眠变得更加愉悦。反而因为考试的临近而越发焦灼、进而对周围的环境敏感和挑三拣四。
　　十月，国庆刚过。清晨，我照样是在汤老师的灵魂拷问中醒来：“你怎么睡得着的，你这个年龄段……”。我掀开被子坐在床上，从上铺俯瞰我放置在窗台上的银心吊兰，阳光照在叶子上烨烨生辉，我想起她第一任主人的音容笑貌，内心里闪过一缕忧伤，陈旧的记忆仿佛要打开。却被李亚楠的惊呼打断了这一进程。
　　“果冻竟然起来了，哈哈哈~”我闻声看去，我们的宿舍长果冻竟然真的起床了。他走到我下铺，韩老师还蒙着头睡觉呢！“你这个年龄段，你怎么睡得着的！“他拍打着被子。韩超拉下被子，眼睛两个白色大字——“可爱”。
　　他还眼罩都没摘下来，“你有病啊，果冻”说完掀开被子起来。一脸气氛的瞪着果冻。得了，这对欢喜冤家又开始闹了。我看了看对面床上的柳子明。“开始看戏了”他回了我一个眼神。“行吧，您。栋哥错了，不该叫醒你。”说着把韩超按回床上，还准备把被子也蒙上去。
　　韩超伸手挡住，“你还好意思来叫我，我他妈昨晚都睡着了，被你的鼾声吵醒”韩超抱怨道。“讲真，果冻，打鼾是一种病啊，我还是建议你去医院看看吧！”他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没错，打鼾还真是病，果冻你确实应该去看一下，昨天晚上你的鼾声确实很大声，我回来的时候就有听见。”补刀的是张瑞，他总是很晚回来，总之是在我睡着只好他才会回来。
　　“没错，呼吸暂停综合征了解一下”我抓着栏杆从床上下来。一边吧昨晚没喝完的水浇在花盆里，一边对果冻说。“你才有病，你们都有病！以前怎么没吵到你们啊，明明是一个个的心里素质不好。”说着背上他大红色的书包出去了，只留下一道余音——“我这个年龄段，我怎么睡得着？”。韩超瞪大了眼睛，一脸恍然大悟看着张瑞，“还真是哈。”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宿舍突然陷入了沉默。
　　换做之前还能将原因归咎于炎热的气温，毕竟宿舍就天花板上一个陈旧的风扇晃晃哟哟的转悠着，确实闷得人难以入睡。但是近些日子的气温诚然十分宜人。尽管宿舍经过这么一遭，果冻对面的郑书友仍旧睡得安安稳稳的，一点不见被打扰。
　　嗯，他是我们宿舍唯一不考研的。至于他的名字，他家里想要叫他以书为友，他还真是以书为友，不过就是和这朋友的交情不咋样，一年也聚不了几次。每晚大家陆陆续续回到宿舍的时候，都能看见他带着耳机跟人玩着英雄联盟。惹得果冻和韩超在那眼巴巴的看着，在考研之前他们可是天天战斗到深夜。
　　他们俩决定考研之后暂时放弃了。只能过过眼瘾。谁成想到了最近，郑书友连看都不让他们看了。每天晚上都不再玩游戏。他跟果冻说：“为了你们的未来，我就大义牺牲自己的游戏时间了。”不知不觉中舍友也似乎在为大家的考研加油。没来由的就让人觉得考研真的是很受大家重视一样。那会儿会带着自豪的跟人提起他，甚至有些炫耀的意思——你看，我的舍友么为人着想。理所当然的，大家觉得这就是他应该做的。
　　不玩游戏的时候，郑书友少见的看起了书。果冻书架上的《三体》、《平凡的世界》，我书架上的《悟空传》、《天才在左疯子在右》等等都成了他的新朋友。乃至于愈发入迷，直到大家都睡觉了，他也还在蚊帐里伴着一盏小台灯看书。是的，我们都以为他是因为入迷。直到毕业后，张瑞有一次喝完酒之后很煽情的说了出来。他其实并没有多感兴趣，只是也担心自己睡觉的动静吵到大家。
　　我还记得自己固然也感动，但只是出于舍友的情谊。时至今日想起来，我却有几分心疼。在当时的环境之中，考研的念头究竟是如何的深入人心。即便我不考，但我也尽力不打扰你们！我怀念那时候真挚单纯的感情。可我并不喜欢那些时候傲娇的我们，因为我还曾听到有人厌烦郑书友蚊帐一角透出的光亮。凭什么我们在睡眠中追寻黑暗的时候，就会因为别人的光芒而恼怒。
　　我庆幸自己并没有埋怨过他，因为那些逝去的岁月都无法弥补。我很少有失眠的日子，即便在那段时间。周围的环境也没有给我的睡眠质量带来一丁点儿的影响。我只是会在被窝里偷偷玩一会手机，仿佛没有人知道我的松懈就代表我在努力一样。但是我也已经不再沉迷，我只会偷偷看完一两本小说新更新的章节就带着一点点的愧疚和满足睡去。就睡一觉吧，管他什么事情，先睡一觉。
　　现在我们天各一方，QQ群里很是热闹。有一次韩超突然跟果冻说：“你即便鼾声再想也不可能吵到我睡觉了，这段时间我们宿舍的人晚上大吼大叫的打着游戏都没法阻碍我的睡眠。”果冻立马就冒出来了，“本来就不是我的关系，安慰好你的心吧！跟栋哥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们这些渣渣@全体成员。”事实上，考完研之后，再也没人谈论起失眠的话题。
　　可能睡眠真的是昂贵的吧！和其他所有东西一样，除非你失去他，你才会感受到她的珍惜。又到了考研临近的日子。时过境迁，不曾想时隔一年之后我从自己女友的身上再度感受到了他们当时的无奈。
　　“我好烦啊，我一想到宿舍我就头痛，我整整两个晚上都没有睡着。我不想回到宿舍。”小美跟我开着视频，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流下来。我其实当时我是不理解的，我甚至埋怨她的脆弱。当然我并没有傻到表现出来。其实我想抱抱她，我想那样一定可以很快的安慰好她。
　　但是我们却相隔千里。况且，我能感受到她的心情，说是因为宿舍墙壁紧挨着的水管一直不停的发出声音。我知道那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果冻的鼾声”。那天晚上，我却罕见的失眠了。我一直陪她聊天到一点，渐渐没了她的消息，我想她可能是睡着了吧。
　　“既然能克服一次，她就可以不再受其困扰了吧。她从来没有失眠过在过去的所有日子里，所以她才会这么惊慌失措吧！”我想着。我打开手机刷到了很多帖子。很多考研的朋友们到后期都会对周围的环境变得异常敏感。就跟我说今晚一样。我是因为太担心小美，而他们是因为太担心考研。
　　可是，也不过就是一场考试，怎么能与内心珍视的爱情相提并论？
　　我这才知道，他们奢侈的睡眠并不是因为环境。而是因为太在乎，是内心的担忧——那其实不过是生活中小小的一个组成部分罢了。可是，那些不分寒暑，日日夜夜为之奋斗的青年男女们。为何倾注了那么多的关注，以至于干扰到正常的睡眠。
　　我不否认并非所有的人都会那样，可能这就是有些人适合、有些人不适合吧！那么对于每个个体来说，这究竟是阳光下播种所必须要忍受的炎热，还是妄想清扫北极大陆积雪的自找麻烦！
　　不管怎样，先好好睡一觉，然后再来思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