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接到母亲电话,拖回老家听天由命的叔叔于凌晨5点去了。
叔叔的病始于几年前在福建,把摩托车骑出飞机般的感觉后,一场车祸坦然而至。那次在医院抢救过来,修养了一阵,医生说,脑里有淤血,复发不可治。全然不顾爷爷奶奶爸爸姑姑要求他安安心心留在家乡的的劝导,病好以后叔叔又一意孤行地去了福建。
前年,又是一个电话传来,叔叔晕倒在福建的出租屋,被120拉到医院抢救。这是旧病复发,脑淤血没得治,医生都下了放弃治疗的通知书。妈妈和姑姑连夜坐飞机赶到福建,包了一辆面包车,把他拉回来,总要落叶归根。
神奇的是,一路昏迷拉回家乡的叔叔竟然在回到家乡的时候清新了意识,正打算把他拉回老家埋了的爷爷奶奶爸爸一阵惊喜,又赶忙把他送到县里的120抢救。在县医院躺了几个月后,花光了可以报销的钱,叔叔又被送回了老家休养。
去年过年回老家,叔叔除了一只手和一只脚不太便利,与常人无异。村里还给他修建了五保户安置房。大家都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叔叔是爷爷奶奶的小儿子,自幼备受宠爱。家里的活都由爸爸这个大哥和姑姑这个勤劳的小妹分担了。不知是哪里听来的算命的消息,叔叔说他40多岁的时候会发大财,会中彩票。从此对其痴迷不已。
爸爸姑姑相继成家以后,叔叔也外出闯荡。从此十几年来音信全无,大家只晓得他在福建一带,做什么竟是无人知晓。
印象中,我是在两三岁的时候见过他一次,时间太久远,已然没有什么印象了。再一次相见,就是去年过年回老家。爸爸已然是我所认识的人力身材健壮魁梧的,叔叔比爸爸还要胖。眉眼和爸爸长得十分相似。
叔叔一生事业无成,婚姻也无成,一直到40多岁,都是孑然一身,无儿无女。以前倒是听说他在福建出车祸的时候,有个女的曾经照料过他,后来便也没有后来了。
从小到大,虽然不曾见过叔叔,但他的名字总是出现在爸爸的口中,大半是以反面教材。懒、迷信、不争气、自作自受、千万不要学他等等。
去年,瞧见叔叔身体大好,大家都劝他找个营生。叔叔不屑一顾,宛如退休的老大爷,真正的残障人士,在老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小儿子真是懒啊,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奶奶叹着气说。“你那叔叔也真是懒,你奶奶他们在田里忙,你叔叔在家里也没说帮着煮煮饭。”偶尔听到爸爸妈妈的谈话,妈妈也曾这样说道。
我们与这个叔叔亲情惨薄,无甚交集,是以,昨夜,听到他离去的消息,我也没有半点难过之情。只是他总是爸爸的弟弟,爷爷奶奶曾经宠爱的儿子,是我名义上的一个亲人,我心里思绪,便想写点什么来记述他。他一生,没有什么值得称颂的事,但我也不想过多的去说他的坏话,仅是将我记忆中,听过过的关于他的事迹记述一二罢了。
契科夫的短篇小说《我的叔叔于勒》,以为富裕的叔叔曾经是大家期盼回来的对象,而待见到了真正落魄贫穷的叔叔,却让大家不愿相认,避之不及。我们一家,从未为叔叔的贫富而有过不同的心思,与莫迫桑的小说是不同的。
前阵子看过一部电影,名字现在一时想不起来,大意是人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记得他了。叔叔无儿无女,除了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的偶尔念及,谁还会记得他呢?
由此不由想到,有的人,在世上轰轰烈烈过,离去后也有很多人的念想,我们将他们的人生谓之有意义的人生。可是,也有很多人,向我叔叔一样,在世上,什么也没留下,就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大海里,没有一点儿波澜,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来世上走一遭呢?
40多岁的叔叔,没有中彩票,没有做成任何大事,没有给家人一点儿好的念想,在这个雨季缠绵初夏未至的6月,他永远的去了。
2018.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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