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北,每年十月份,开始收割粮食,大家都在抢收这一年的辛勤成果,因为东北冬天来得特别早的,留给人们收割的时间也是极短的。
那些年,农耕机械还比较稀缺,都是人工收割的,收割的时候,都是全家出动的。我们这些小孩子,就没有人管了,没人关心我们去了那里,又玩了什么,也更没有人监督我们的学习,所以,每到这个时节,我们都很放浪。
我家房子后面有一块空地,每到秋天,都会被压平,把收回来的黄豆秸秆,平铺上面,铺成一个环形,然后用拖拉机在上面反复碾压,最后黄豆从秸秆上脱落下来,把脱落下来的黄豆堆成一堆,用木掀(类似铁锹,材质是木头的)迎风抛洒,黄豆中的掺杂的小桔梗,因为重量轻,就会被风吹到一边,剩下的就是黄灿灿的豆子,这就是这一年最终的收获。
有一天,因为家里实在太忙了,我被临时征用了,心灵和身体的极度抗拒,但是没有办法,我注定不出去浪了。那天风向西南,风力目测有3级左右,为什么我知道那天三级风,因为我背过风“三级叶动红旗展”这首风力歌,三级风特别适合飘除黄豆中的桔梗,大人一锹接一锹的把黄豆抡上天空,黄豆在空中完成一个抛物线,再落下来,像极了在下黄豆雨,每次我看到这样情景,我都会幻想一下,抡上去黄豆,掉下来金豆。
我负责给大人挣开麻袋,大人往里灌入黄豆,这是一个枯燥至极的活。不知不觉中,风逐渐的转大,天也阴了下来,看样子要下雨,不多时狂风骤起,刮的树瑟瑟作响,左摇右晃,终于一棵树从离地三分之一出被刮断,向下倒去,大家大声呼喊:“树倒了快躲开”,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向两侧躲去,只有我舅舅向南跑去,那颗大树顺着他跑的方向倒去,眼看我舅舅就要被大树砸到,好在那颗树没有完全断,还有一部分连接着,倒下的速度不是很快,只是枝头打到了我舅舅,他没有受伤。
这棵树树梢部分着地,树干一部分连接着主干,形成一个三角形,好像诉着说它不想倒下,还在努力的挣扎,但是它也不会以往一样,挺立直指天空了。
倒下的树,却给我们这些孩子,创建了一个嬉戏的道具,我们比赛,比谁能沿着树干走更高、更远,树梢这头树干很细,当人走上去树干会弯曲,迈步时候重心变化,树干会上下晃动,所以很难走的很远,我们排着队,一个一个努力的往上走,就像走在一个晃动的独木桥,走的距离和高度,也被我们一次次刷新。
我的小伙伴贵如油,那时候身材稍微有点矮小,身体协调性也不好,他身体随着树干摇晃的厉害,走几步就掉下来,但是他没有气馁,还是一次次的尝试,最后他的成绩依然是垫底,他非常气愤,于是找了一个盒子,去水沟装了一盒稀泥,涂抹在树干上,小伙伴都质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我玩的不好,也让你们,不能好好的玩”,我们纷纷谴责了贵如油的行为,他却很不在意,还向我们做鬼脸。
没有办法,这项有意思、有难度的活动,没有办法再进行了,大家都很无趣的坐下来,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天。
这时,贵如油看见我们不玩了,他说“这下你们不能玩了吧,你们不玩,我玩”。
只见他又走向了那个涂满稀泥的树干,因为涂了泥,贵如油走的异常小心,走的也很慢,我们停止聊天,看他表演。
也许这次他格外小心,走得比每次都远,终于超过了他自己的最好成绩,他得意和我们说,看吧,你们就是太怂,这不是很容易吗,我都走这么远了”,话音未落,他就开始摇晃,摇晃的频率越来越大,他摇摆着小短手,努力的保持平衡,但是晃得更厉害了,不知道他是想跳下来,还是想往下走,脚刚一动,另外一只脚就从树干上滑下来,他快速下落的身体突然被止住,他骑在了树干上,本能的双手抱住了大树,然后整个人向树梢方向滑下去。
贵如油狼狈的站起来,全身沾满了他亲手涂上的稀泥,甚至半个脸颊都沾上了泥,小伙伴们爆发出了杀猪般的笑声,我也笑的肚子疼,贵如油眼含泪花,用满是泥巴的手,擦了一下脸颊,一句话也没有说,朝着他家的方向走去。
我不知道他的眼泪,是他摔痛了,还是觉得没了面子的委屈,但注定这件事情,是我们开他玩笑的重要事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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