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于1949年,在长岛的一个中产阶级社区长大。我的父亲是一名职业爵士乐手,母亲是家庭主妇,我是他们的独子。我是一个普通家庭里的普通孩子,学习成绩较差。我喜欢和伙伴们一起玩:小时候在街上踢足球,在邻居的后院里打篮球,稍大后喜欢追求女孩。
我们的基因决定了我们固有的优点和缺点。我最显著的缺点是机械记忆能力很差。直到现在,我一直记不住没有内在逻辑的东西(如电话号码),而且我不喜欢听从别人的指示。同时,我的好奇心很强,喜欢自己把事情弄清楚,不过当时我并不像现在这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我不喜欢上学,不只是因为上学需要背很多东西,也是因为我对大多数教师认为重要的事都不感兴趣。我一直都不明白,除了能得到母亲的认可之外,上学上得好还能带给我什么。
母亲宠爱我,担心我糟糕的成绩。直到上中学之前,她都会要求我在房间里学习几个小时后再出去玩,但我对此无法投入。她总是在支持我。她会把我要送的报纸叠起来,扎上橡皮筋;周六晚上看惊悚电影时,她还会烤饼干给我吃。母亲在我19岁时去世了,当时我觉得我再也不会笑了。现在每当我想起她时,我都会微笑。
作为一名乐手,我的父亲通常工作到很晚,大约到凌晨3点钟,所以他会在周末睡懒觉。因此,在我小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怎么亲密,除了他总是催我做各种杂事,如修剪草坪和树篱,而这些都是我讨厌做的。他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而那时的我却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孩子。在今天的我看来,我们当时的交流显得有些滑稽。例如,有一次他让我割草,而我决定只割前院的,后院的之后再说,但接下来的几天里不停下雨,后院的草长得很高,我只能用一把镰刀去割。这用了太长时间,等我割完后院的时候,前院的草又长高了,就这样反反复复。
母亲去世后,我和父亲变得很亲密,尤其是在我建立了自己的家庭之后。我喜欢他,也爱他。他身上有一种乐手身上常见的随和、欢快的气质,而且我钦佩他坚强的性格。我觉得经历大萧条以及在“二战”、朝鲜战争中作战,使他形成了这种性格。我对他记忆深刻的是,他70多岁时毫不犹豫地在暴风雪天气里开车,每当被困住时他就自己铲雪然后把车开出来,就好像这不是什么事一样。他把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花在了录制音乐和在俱乐部里演奏上,65岁左右时开始了第二份职业,在高中和一所地方社区学院教音乐,直到81岁时突发心脏病。之后他又活了10年,头脑从来没有变得迟钝。
当我不想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我会抗拒,而当我乐于做什么的时候,什么都阻挡不了我。例如,虽然我抵制在家里做杂务,但我在外面很积极地打零工赚钱。从8岁起,我就开始送报纸,给别人家的车道铲雪,做球童,在一家本地餐馆擦桌子、洗碗碟,在附近的一家百货商店做理货员。我不记得我父母鼓励过我打这些零工,所以我不好说我是怎么做起来的。但我确实知道的是,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有这些工作,并有一些可以独立支配的钱,教给了我很多宝贵的经验,这些经验是我无法通过上学和玩耍学到的。
我年轻时正值20世纪60年代,那时美国国内的普遍情绪是豪情万丈、鼓舞人心的,鼓励人们实现伟大和高尚的目标。后来,我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景象。我最早的记忆之一是约翰·F·肯尼迪,一个聪明、魅力超凡的人,他描绘着生动的画面,探讨如何改变世界——探索外太空、实现平等、消除贫困。肯尼迪及其思想对我的世界观的形成有很大影响。
那时,相对于其他国家来说,美国处于极盛期:经济总量占全球的40%——而现在只有20%左右,美元是全球货币,美国是主宰性的军事大国。那时,做“自由派”意味着致力于以快速而合理的方式向前奋进,做“保守派”意味着固守传统的不可取的习惯——至少我和我身边的大多数人是这么理解的。当时,我们眼中的美国富裕、进步、有条不紊,肩负着在一切方面快速进步的使命。这些想法可能有些幼稚,但有这些想法的人不止我一个。
那些年,每个人都在谈论股市,因为股市很红火,人们都在赚钱,包括那些在一个名叫林克斯的地方高尔夫球场打球的人。我从12岁起开始在那里做球童。于是我开始拿做球童挣的钱炒股。我的第一笔投资投给了东北航空。我买这个公司的股票,是因为在我听说过的所有公司里,只有它发行的股票低于5美元一股。我发现,我买的股票越多,赚的钱就越多。这是一个很粗浅的策略,但我的钱因此增长了两倍。其实当时东北航空快要破产了,另一家公司收购了它。我很走运,不过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一点。我只是觉得在股市里赚钱很容易,于是我上瘾了。
当时,每期《财富》杂志上都有一张很小的可以撕下来的赠券,把赠券寄给杂志社后,你就能得到免费的《财富》世界500强的年度报告。我要了所有企业的报告。我现在还记得,邮递员很不情愿地把那些报告全部拖到了我家门口,然后我就仔细地阅读每一份报告。我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打造一座投资图书馆的。随着股市持续攀升,“二战”和大萧条看起来就像是遥远的往事,而投资似乎很简单——随便买只股票看着它涨就是了。当时的流行认知是,股市肯定会不停地上涨,因为如何管理经济已经发展成了一门科学。毕竟,在之前的10年里,股价已经平均上涨了近三倍,而且一些股票的涨幅比这还要大得多。
因此,“成本平均策略”——每个月向股市投入金额基本相同的钱,不管这笔钱能买到多少股份——是当时大多数人采取的策略。当然,能选中最好的股票更好,所以这也是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努力的方向。可以选择的股票成千上万,全都清晰地列在报纸的最后几页上。
我喜欢买卖股票,也喜欢和朋友一起玩。小时候我和左邻右舍玩,十几岁时用伪造的身份证件进酒吧玩,现在则和朋友一起参加音乐节或者去潜水。我一直是一个独立的思考者,为赢得奖赏而甘愿冒险——不仅是在市场上,而是在几乎所有方面。同时,与失败比起来,我对乏味和平庸的恐惧要严重得多。对我而言,很好的事要比糟糕的事好,而糟糕的事要比平庸的事好,因为糟糕的事至少给生活增加了滋味。在高中毕业纪念册上,我的朋友为我挑选了梭罗的一句名言:“如果一个人和同伴的步调不一致,也许因为他听到的是不同的鼓点。让他跟着他听到的音乐前行吧,不管节奏是迟缓还是激越。”
1966年,我从高中毕业,那一年股市依然一片繁荣,我赚着钱,享受着美好生活,和我最好的朋友菲尔逃课去冲浪,做着喜好玩乐的高中男孩通常做的各种事情。当然,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那一年是股市的顶点。在那之后,几乎所有我曾经对股市的认识都被证明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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