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南大街，鼓楼，古商城，解放北大街……阜阳老城的范围大概就是这样了。我也沿着这样一条路线一路寻访。各色人等，各种气息，在这三四年的时间里，断断续续地走过这座城市的不少老街。
对于一个非此地长大的人而言，我对它们并没有太多来自过去的情感。它们曾经的繁华，也只是从文字中隐约窥见。每一次走访之前，我都要拿来一幅老旧的地图，与现在的街道去对比，一点点去定位老街的位置。
我难以想象它们繁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看到的，是它们如今的萧条破败，成为被定义的“棚户区”。“城市中心已不在这里了！”这是我从那些老居民口中听到最多的话。城市中心在向南移，所以那里房价贵，所以人们要纷纷在那里买房。你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人们买房，让房价贵，还是房价贵，让人们买房。
想必没有人愿意脱离中心，没有人愿意一直在边缘生活。 脱离中心，从某种意义上讲，也就脱离了时代。
大概三年前，去过一个国营农场。它曾辉煌一时，如今再去看无比荒凉。房屋成了危房，土地被占用，工人得不到应有的生活保障。它因体制而辉煌，却也因体制而衰败，弄成了今天这般模样。
大海浩渺，我们一人一条独木舟，实在太微不足道，然而一个大浪打来，却足以让我们挣扎好久，甚至就此沉亡。可以没有记忆，也可以不需要记忆，或许要感谢时代令我们清醒。
倘若不是走进老街，我可能无法看到城市之中那另一种生活，一种缓慢的生活。当我们匆匆忙忙，恨不得把一天所有的时间都让各种各样的事情给填满时，老街里的人，却能慢悠悠地在院子坐上一整天，可以不慌不忙地择菜洗菜、洗衣服，用上大半天。而我们自己，偏偏将这样的时间视作多余，塞着耳机，听着有用无用的资讯，而非认真地做着生活中的每一件琐事。不在乎时间的流逝，走进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甚至冷清到让你感觉惊慌。那杂乱堆放在角落里的旧家具，散发着腐朽的气息；那人去后的空楼，在风中摇摇晃晃。
判断一处房屋是否有人住，我会首先看看门上贴的春联是新是旧。新的，说明还有人住，至少还有人在意，旧的，陈年的，那这间房屋真的就是早已没了人气，成了死屋。
毕竟曾经是城市的中心，怎么说，也不算偏僻，出了门，就是商业街，买几个馒头、买一篮蔬菜，喝一碗马糊……总不算难事。真要让他们往商业中心跑，他们可能懒得去，跑恁远干啥？到门口不就买了吗？“在这儿住了好几辈人了！”这是他们曾经的骄傲，他们无争，隔绝，自成天地。
但也有人一边追逐着中心，一边留恋着旧时代。开着车不惜穿过几个街区，在人流涌动的小巷里挤来挤去，哪怕卫生条件恶劣，也要尝一口过去的味道。
真遇到过一些同样专程来老街寻访的人，他们不是像我一样的探究与发现者，而是为了找回记忆。应该就是这里吧？他们指着老房子小心翼翼地问着。不知道啊，过去那么久，哪还记得清呢？原来，有人是在为他们的父辈来寻访，手里捏着父辈们模糊不清的记忆碎片，努力将它们拼得完整。
也许我们真的与过去割舍不开。老街里，我很少看到年轻人，最多的是老人，倒是还有小孩子。也许，老人会把那些陈年往事讲给孩子们听，于是，这一老一小，还在守护着记忆。
老人带着网兜出海打渔，可能满载，也可能空空如也，但靠岸了，也只能卸网上岸。接下来，他要修补渔网，伐木做舟，给很小的孩子出海使用。他心里想着，要让渔网没有破绽，要让舟坚不可摧。然而，他忘了，自己航海的罗盘已经被海水打湿，腐蚀生锈。
从那家药店往左拐，从那家卖马糊的往东走……不知不觉中，这些生意人和他们的招牌就成了人们指路和辨识方位的参照。他们的生意并不会太好，每次光顾的，多是老街里的老居民，老居民里的老顾客，一旦这些不在了，生意好像也就冷清了。但他们在乎吗？我不知道。我无法言说这样的生活，低头看狼狈的自己，又有些羡慕。无奈，无助，无法融入，我的根不在这里。我离开，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