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五点,下了车,就被灰蒙蒙的天色淹没了,每向前一步,都仿佛掀开一条炉火上蒸笼的缝隙一样,窒息的闷热缠绕而来。一路挣扎着,在粘稠的空气中。
几盏灯色,从灰色中挣脱出来,跌在身后长长的影子上。
街巷里,做肠粉的女人,柔声的随意吆喝着,炉子旁的男人,仍在睡梦里似的,面无表情地摆弄着油汪汪的铲子,翻弄着锅里热腾腾的,一摊乳白的肠粉。
路边,草木恃无忌惮地长着,鲜绿的叶子上,郁绿的枝条上,满是一滴一滴的露水。象溢出的汁液,象女子夜里醒着的眼色。熟的欲滴,浓的妖媚。
越走,味道越浓烈,草木生长着,用最成熟的样子,等着他。
那味道,是夏至的。
草堁里,指甲般大的,小蜗牛,三三两两,伏在叶边,透明的颈伸出透明的壳,两根细长的触角,一会左儿,一会右儿,没有心事地摆着。
拇指般大的,七七八八,己探出草丛,触角使劲的向前探着,拖着浓郁的,满是梦想的壳,想穿过窄窄的小巷的另一头,孤注一掷地爬着。
一路上,满是被踩碎的蜗壳。小心翼翼地躲着,貼在肮脏杂乱的路面上,那了无生机的梦想。
慌不择路地拐进一家快餐店。
里面没几个人,想也是早下车的。一个腿搭在行李箱,仰头酣睡的汉子。一个怀里抱着包裏,低头假寤的女人。还有个坐在门边,拿着手机,低吟浅唱着一支曲子,不知是传给哪个失眠的人听。
他靠着窗,挨着窗上泛白的青色坐着。
门缓缓的被推开,一股热浪叫嚣着涌入,变了白色,又了无踪迹。
一个戴着黑色礼帽的老人,落魄又落寞地走了进来。回身把露了条缝的门,带了带,才拄着拐棍,缓缓地走向一个没人的桌子。把手里的两个破旧布包,放在椅子上,怕上面的包掉了,又扶了扶,摘了帽子,倚在包上。抬手顺了顺,己梳得整整齐齐,一丝未乱的白发,从包沿里掏出一个铁盒,象个药匣,已掉了漆,锈迹的角己磨的见亮。从里拿出剃胡刀,又拽出已看不出颜色的手巾,在洗手池边,在苍老的脸上刮着。
服务生想是己熟悉了他,也没管,只瞄了一眼,又埋下头,弄着手机。
老人刮完后,把手巾叠得四四方方,塞进一个塑料袋里。坐在椅子上,朝着窗外,发着呆。
半晌,又拎起包,带上礼帽,正了正,冲着理都没理他的服务生,笑了笑,推门走了。
想是去哪谋生了。
门开的瞬间,太阳突然跳了出来,天亮了。
巷子里的花,颜色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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