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

作者: 海洋的笔 | 来源:发表于2020-06-09 19:54 被阅读0次

    文/木琼


    一  天边

    最近早晨醒来不忙于梳妆了,先沏茶。待一泡完毕,然后坐在窗前赏天空。

    瞭望蓝天白云,心就迫不及待走进天边。那里有草原,有风吹草低的繁茂。然后思绪又去穿行,诸如一想天开。

    眼睛剥开一丛丛青草, 耳畔厮磨的是天籁,草里的野花有些寂寞,光阴的样子。记忆不免繁喧,手中摇曳着旖旎骑上马背奔跑。

    云纹丝不动,太阳我行我素,风不知去了哪里,是不是躲在角落眷恋残红?好静,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尘埃落定。

    茶杯转来转去的徘徊,掌心陡然攥住夏天的温度。茶是修行,可我依旧不肯放弃贪婪的遐想。

    回忆已是琴瑟旋律。

    二 天青一色

    三年前的夏天,我去了阿坝。天似穹庐,早闻那里是藏民故乡。

    呷一口茶,一边咀嚼一边回味。恂恂不也,记忆中雪山是云的样子,梁川是云的样子,雄鹰是云的样子,牦牛是云的样子,荒芜是云的样子,牧野汉子是云的样子,女人是云的样子,毡房是云的样子,一切的一切,都是云的样子。

    从黄龙一出发,就能感觉到深远的寂寞。那山,赤裸裸的,依稀不见青草,风吹不到影子,飘过只有一声叹息,倒是广阔无垠,却清冷静谧,公路环山,如巨蟒盘卧,卧的安安然然,卧的地老天荒。有雄鹰飞过,与独行的车子遥相呼应。

    颇有万径人踪灭的物象。

    太阳默默跟在一旁,不远不近、不言不语,有些像孤独的妇人。确切说,是像一位忧虑忡忡的母亲。

    ……“不要去惹他们欧,他们连这里的警察也管不得。”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是藏民,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他们是独立的,汉人会以众欺少的歧视他们。”

    回忆起来,品到阿来的《尘埃落定》中麦琪土司的霸气和土炮烟火味儿。

    从黄龙镇到阿坝百里之多,出租车司机在一套具有民族风格的曲调音乐中喋喋不休的说着。川音朗朗,断定他是一个爱攀谈的人。当然,我们特别爱听,他说话的语气如一位幽默傍白,每句话,都会令我们有不虚此行的收获的感叹和笑声。

    盛夏如秋,在黄龙镇领教了。那里的空气清爽的很,点了菜谱,老板去菜畦拔了蒜头回来,那蒜苗上面居然浮着白霜,水龙头的水哗哗一流,就清凉一夏了。那里的人嘛,都穿的是秋冬盛装,店老板西装套毛衣,其妹皮毛马夹套棉衬衫,三个小孩子还有一位穿着蓝花棉袄。而我们身着霓裳罗纱,手扯薄丝桑麻却也感觉不到寒意,只是令我们准备的防蚊措施一无是处了。

    阿坝呢?与雪山相邻,又怎么会高处胜寒?

    三 雄鹰部落


    “雄鹰展翅翱翔,飞在蓝天上……”

    唳声如歌,身处孙国庆的《雄鹰》的MTV 之中。它们穿行于雪山与蓝天之间,时而由低而高,时而由高而低,倒叫人好有赏战斗机演义之感。

    “我要化作一只雄鹰,自由去飞翔,我要化作一朵白云,守护我家乡。”

    我断定歌中词意绝不是起源阿坝,但也绝断这里一定也是雄鹰部落。

    这里没有青草依依,横断山梁的是皓首碧琼的雪山。车子由远及近,是一种冲刷的速度,是投进快乐怀抱的欣喜,是别有一番韵味的无所适从。叫停司机,下车展望,却又远及远及。

    能划雪橇吗?有人来登山吗?得到的回答是没有。是啊,这般堆琼积玉,云浮瑶戈,怎舍得轻易冒犯。山顶有雪莲吗?得到的回答依然没有。

    天空青一色的白云,倒很像雪莲。心头一震,转身又见一片毡房罗列,与雪山形成一比多的对比,像一位母亲和一群孩子。那些毡房被铁网拦在里面,如一个个独连体。毡房延坡而上,院就落在坡下,从公路望上去,院子里拴的马匹和狗是在洼里,在壁画上。

    由于航班时间关系,我们决定不深入阿坝草原了。随后,有藏民雄健的身躯行走,他犹如打天边走来。

    妹夫举起单反,浑厚厚的藏袍既将成为一道最美的风景线。就在妹夫转动光圈调整镜头时,一个穿藏袍的中年男人牵着一条黑狗吆喝起我们,狗也狂吠,要吃人的样子。一时,满天地有了喧嚣,声音回旋雪山之上,又被飞翔的雄鹰撞击,末了,又回来。

    出租车司机匆忙上前,用藏语向他毕恭毕竟的解释。他手贴胸前行礼,把自己弓得有些卑,可那人一扬手,决然的很,凶极的样子完全可以夸张到超越那狗。脸红脖子粗,司机抹着额上的汗扭头和我们说,妹夫要拍的人是他儿子,还说要拍可以,先付两百块钱。还说不给钱也行,但得去骑他的马,到他的毡房里做客。

    旷达的风让我们眯起眼睛,心里有了高原反应。不乏兀立高原蓝,举手触天。铁蹄声去,尘烟消散,前方古人不再回头。经幡是魂,世代土司在心中保佑,日夜遥望无边无际,毡房是终身驿站。在商业化主导社会的今天,这千里之外,这远离人群的地方又为什么不可以与地球同日而语?

    藏民的狗不停的打着转,藏民也跟着狗转起来,狗不叫了,挣到沟下去寻食物了,藏民呢,就在沟边踱着步,说着藏语。

    从成都的锦里到宽窄巷子;从武侯祠到杜甫草堂;从熊猫基地到蜀南竹海;从九寨沟到黄龙薰衣草田园,一路畅揽四川风情,一竹一山一水仿佛都被蛰伏在我们的世界;一景一餐一宿都令我们望着四川的夜晚无比激荡。十几天,我们一路高歌,旅行到哪里,哪里都让我们意犹未尽,包括坐在大巴车里我们也会望着远山发起内心呼唤:四川真好。可是,在这最后之旅,我们却落入纠结。

    心绪在这片土地上徘徊,不免有点悲怆。相传藏族的人文气息是浓烈的,是民族伟大盛兴的传承。而眼前一幕却冷落到谢幕。

    我们一致说不骑马了,也不停留了,大不了去机场候着,看看能上天入地的飞机不是也很好吗?它们也是雄鹰。

    四 花儿与少年


    有马打起响鼻,声音由下坡爬上来了,嘀嘀的是一曲优美的赋予浓重民族气息的歌子,曲调貌似来自山间摇曳的牵牛花。

    低沉舒缓的曲调叩击着雄鹰的胸膛,雄鹰疾风与马儿和牦牛之间,它如牧民的鞭子,甩向山梁的是一声声吆喝,是一句句呐喊。

    经幡飘扬在五座毡房的后山坡,有牧人急驰打马下山,他是追风少年。落向山坡,红粉花儿姑娘似的跟在身后,样子迆逦的如扯着少年的马鞭,她们紧紧跟随,马蹄下是她们不离不弃的心事。

    居高远望,少年在马上看我们。然后,马儿一打转,毡房门就开了。一个包头巾的妇人出来了,后面跟着戴大沿毡帽的她的男人。妇人随手拾一只铁丝篮子扔向一旁,接着和少年说话。男子也和少年说话,还扶着马,随后少年翻身下马了,他把缰绳甩给妇人,妇人拴马去了,少年就向我们走来。

    我们被他吸引着走过去了。他用僵硬的汉语和我们打招呼,脸上是羞涩的高原红。哦,他不是少年,他生得近三十的样子了,黑堂堂的脸颊已是大叔的神态。

    脚踏下公路,踩着的就是牵牛花,听着嘎脆脆的声音,不忍迈腿了,低头看一眼,你会觉得它们如扯着裤腿的孩子,都像听到了纠缠,再仔细看呢,这花却不生藤蔓,一副了无牵挂的样子。

    笑声一浪一浪涌起,是妹妹一家和他们攀谈起来了。那个牵狗的人无声无息了,他站在自家铁网里向这边看着,狗呢,还是不时的会叫。

    我蹲下去看花儿,摸了花瓣和叶子,惜花莫过蜂蝶,可四处寻也寻不到,我想,蜂蝶一定是害怕孤独。马蹄声响,踏花踏风,我被惊的站了起来,眼前是风光,是奔放的风情。小伙子坐在马背前面,外甥坐在马背后面,外甥紧紧环抱着他,马儿被两个人显的小小,随后,就越来越小,如天空下的鹰,如山顶的一块石,在随后呢,马蹄声落,经幡欢腾。

    他们下马了,他们并肩走来了,我看着一高一低的两个人在心里说,呵,小伙子,和外甥相比,你怎么矮小的像个孩子。他很亲近外甥,像儿童遇到玩伴。我们问了他年纪,他居然也十七岁。

    一方水土一方人。若懂得花儿为什么开的那么成熟稳重,也就没什么惊讶的了。少年黑黝黝的皮肤正是阿坝的山色,深炯炯的眼睛正是四川的水色。

    五  雨寥寥

    长江把四川润泽的无比俊逸、秀美,阿坝倒是七八分的拘泥姿态。

    风无拘无束。一座砖结构的屋檐下很适宜遮风。贴向屋檐,风就不吹了,我们各自从旅行袋里掏出了矿泉水,妹夫扔给出租车司机一瓶,司机就拿着水边喝边去车里候着。这房子是一间饭厅,里面摆着有五六桌的餐椅,桌上各放着铜火锅,老式的,纯正的。这时男子绕毡房铲来碳丢进烤炉,说要我们尝尝这的大块烤肉,牦牛的肉。

    火锅店的窗子上贴着食谱,是汉文,大块肉五元一串……。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坐在窗下的长椅上边喝水边等肉熟,火锅店里窗台上摆着几瓶矿泉水和白酒,显然是卖的样品,我问烤肉的男子这里的矿泉水多少钱一瓶,猜男子答多少,十五块钱。食谱上写着一大碗酥油茶才十块钱,一瓶矿泉水倒贵如油了!

    男子用破的只剩巴掌大的团扇煽着烤炉,烤肉就滴油了,油被碳火燃的一腾一腾升起火苗,阿坝上升起炊烟。

    问他们做饭也用碳嘛,他说用燃气和柴,问他们平时以牦牛肉为主食吗,他说吃糌粑团。我想象着糌粑团一定是菜团的样子,而且黑糊糊的,起码一定不会是白面色。男子解释了,说是青稞麦子粉做的,不黑也不白。可我还是觉得它该是菜团样儿。

    想尝一口阿坝的水,就问了男子,接着还问他为什么不打山泉水来卖,还教他论瓢卖会更具有风情。

    男子大沿毡帽下的眼睛碳火一般明亮炙热,他看一下我,我瞬间口干舌燥。我怀疑到他怀疑我的话里有讥有讽。我忙摆手说我对这儿的一切发誓,我绝无他意。男子把脸冲向雪山说,这里连河都没有,哪有泉水。我自作聪明的继续说,那就打井,这里的井水也会和山泉一样的。妹妹和妹夫连同所有人一起说,这里是高原,打不出水的。

    对,这里是高原,之前外甥是在黄龙吃了红景天所以才没犯高反。

    我看着脚下茂盛的小黄花,是水分充足的样子。小女孩儿蹲在花里戏一只绳系的鸟,花间更茂盛。这里荒旱吗?

    女孩儿叫少年叔叔,她喊叔叔过来帮她喂鸟,叔叫她自己喂,就和外甥走进花丛寻鹰蛋和鹰雏了了。我看着女孩儿生着鳞面的脏脸不说话,只听妹妹接着问男子用水哪里弄,男子说用存下的雨水。我抬头看着蓝天,听到妹妹又问这里经常下雨吗,男子说,这里有时一年都不下一场雨。妹妹大声的“啊?”了一下,然后我扭头呆看男子,男子的表情倒无一丝凝重。

    妇女从房里手插袖口出来打着哈欠说,实在没水烧饭,我们就去镰刀把草原那边拉水。我问多远,她说一百里吧。我问阿坝草原没有河吗?他们说河在若尔盖那边,比镰刀把离这还要远,我问这里为什么不生长草,他们说就这水土。我问他们为什么偏偏在这里呢,他们说,那里也有牧民的,这里一样适合牦牛生长。

    六 藏家“索米娅”


    之前,我把阿坝想像成和其它草原一样,会有鲜花,牛羊,大雁,一望无际的青草,挥舞套马杆的汉子,毡包外风卷袍角的女人提着桶儿哼着花腔调子去小河打水。

    妇女的样子像冷也像闲来无事,我仔细打量一下, 很遗憾,我没有看到风儿卷起她的袍角,她穿的是男式灰色中山装,很旧,脏兮兮的,袖口还露着磨破的橙红色毛衣袖,拆下来的毛线像破掉的蜘蛛网。

    她该是好久没梳洗了,大概从出嫁后。

    “你去拉过水吗?”我问妇女。她说从前她去,用牛车。因为男人有时去山里查牛会很多天才回来。现在她不去了,都是男人开车去拉水,一次会拉很多。

    用牛车去拉水。我再一次打量了妇女,《黑骏马》中索米娅的身影活脱脱了,虽然索米娅是蒙古女人,但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女人吗?

    我想从她身上完全还原索米娅形象,就问了她的年纪,她说她二十九岁。我算到白音保力格再次见到索米娅时,索米娅也该差不多是这个年纪。好吸引人的时光,如绿宝石一样诱人,草原上的风啊,炉火纯青,浓浓的高原蓝呵,醅酿黛青。

    二十九岁,小女儿十岁,大儿子十三岁,小儿子十二岁,她说起两个儿子满脸的笑容,皱纹像菊花闪着光,笑声也爽爽的,像能传到在成都读书的儿子课堂。她说到儿子要放假才会回来时,她就不笑了。我在心里叫她藏族索米娅。

      七 星星点灯的地方

    肉烤好了,男子把我们迎进毡房里去吃,我们欢天喜地的向毡房走去,结果又围着毡房拍起照片来。拍花儿与少年,拍毡房外的遥望,拍经幡下的祈祷,我们还都做了马背上的骑手。然后,我们还求司机下来帮忙,为我们和藏民之家合影。

    烤肉凉了,男子又给我们热了,我们说拉上他们一起吃,他们谁都不肯,就连和外甥一直分不开的少年也不肯进毡房。

    少年低着头向山坡上走去,他手里甩着马鞭。在我们走到毡房门口时,少年回头看我们一眼。

    仔细看一下洁白洁白的毡房,如天上人间。它没有风吹雨打的痕迹,倒像少了传奇色彩。毡房上面带有蓝色花纹,是青花瓷的模样,这样看来,传奇色彩又浓厚了。毡房门外层是帘子,它与毡房形成一体。推门走进去,里面的宽大整洁倒叫人怎么也想像不到是远在天边的毡房之内,怎么说呢?穿越感十足,我感觉是一步回到了都市,而且设入了一位豪门富庶之家。这是一个富丽堂皇的气场,踏上鲜红的地毯,如走近奢华温馨的酒店。我忙走近窗子向外看,这才回过神来,天空依旧蓝的幽静幽静,如一汪死海,山坡依旧幽静幽静,如一副画卷。几只雄鹰飞进视野,若不叫,会觉得它们是家乡檐下的燕。

    墙上挂着一张豹皮,豹皮旁挂着一把剑鞘生有铜锈的剑和一张弯弓,檀木大桌上放着象征生意兴隆的大蟾蜍,很重的样子,一旁放着臂粗的牛角,上面栓的黑色绳子蜷着,有七分蛇之相。我发现一个鼎,在屋角。古文化的气息来了,这不只是藏民的,这是中华民族的。我走过去,里面有铜钱和香灰,铜钱蒲团似的,香灰山似的,一支支焚过的香蒂都是手指那么粗,树木似的立着。妹夫说这是用来烧高香的,祭祀时用的。

    妇女端着茶盘进来了,她撩起毡房帘子的样子会让人想到宫剧里的仆,但装素着实不像。那就把她比喻嬷嬷或老妈子吧。

    她把肉串放在桌上,肉串还冒着碳烟,滋滋响着的油声,像长调。接着后面跟进那个小女孩儿,女孩儿也端着茶盘,茶盘里有四个镶黄蓝相间边的杯子,她把杯子一一摆在我们面前,女孩儿也有了奴仆气息。她的手和妇女的手一样脏兮,古老的颜色,但她的眼睛明亮清澈的很,像一汪泉。女孩儿生的很高,青竹似的。我们故意逗女孩说话,问她端的是什么,她说那是青稞酒,她说话的声音也像泉水流着。

    青稞酒一沾唇,我们就一咂嘴,一点头,一声嗯,然后妇女和女孩儿就都笑了,一抹红润挂在她们脸上,她们好看了。妹妹拿钎子挑一片大块肉给女孩儿,女孩儿倒转头跑出了毡房,红花布的汉式衣服如灿烂千阳。

    男子又走进来了,他也托着茶盘,茶盘里是碗,他说要请我们尝尝他煮的酥油茶。

    黄橙橙的酥油茶与青稞的味道融合了。一饮而尽的是香甜,一言难尽的是心情。真不想走,哪怕住上一夜,我们不需要哈达,只需要握手,拥抱,笑容,当然,还有文化与生活的心声交流。

    如我们所愿,男子高声畅谈了。他说他的毡房一个就值十几万,山上还有他的一百头牦牛,一头牦牛也要值一两万到三万块的钱票子,那么一百头牦牛会值多少钱呢?

    他的声音飞出毡房,被雄鹰衔去天外,他似乎想让全世界知道,他们很富贵的,他们是财主。可又不可思议,他们与这价值不菲的财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没有电力的日子是烛光晚餐的浪漫?还是星星点灯的怅惘?这里没有信号塔,他们看不到电视,他们接听外面世界的是一部手掌大的收音机。

    太阳与雪山擦肩而过,我们该辞别了。舍不得,脚步沉沉,心情也不知道依恋的是什么。男子还在意犹未尽。他遥指远山叫我们看,我们就看到了牦牛的悠然安详。少年打最北坡的毡房走出来,手里拿着马鞭,他说马鞭是用牦牛毛编的,他说要把它送给外甥。

    马鞭是黑色,散着雪山青年的光,那光,虔诚世度。

    别离是相牵的手,握在一起的是血的滚烫。我称二十九岁的妇人丫头,妇人笑的双手掩面;小女孩儿摘来花塞给我们,羞怯的眼神里闪着的是“孤山一片雪,百里见秋毫”的留恋;少年拥抱了外甥,是我们没想到的勇敢,外甥仿佛也不再是少年了,像这儿的汉子,这儿的山。


    八 尾声

    朝花夕拾,雪山又老了千岁,亦如一位厚德载物的老者,静静坐在那里,遥望的眼神凝固了天涯路漫漫。

    看着只有野花的山坡,心有万千。向白云挥挥手,道一声再见阿坝,再见雪山。

    久久直视天迹,荒凉、孤独、悠远处,没有我最爱的雪莲。

    夕阳向西,我们向东。车窗外,尘埃晕起一团,随后离我们而去。我数着一座座,一片片,指端划着弧线。有鹰儿和云儿互相追赶,这里何来孤单。可藏民的眼睛里迸溅的是什么?不是祈盼?

    漫山牦牛啃遍了荒原,却啃不到近在咫尺的天边。站在那里,能吻到朝霞的脸,能扯到晚霞的衣衫,可却撕不破风雨雷电。

    都说水是流淌的云,云是飞翔的水,可这儿的云那么美,却不见地上一滴流水。一路到处都是源源不断的清泉,可阿坝却成了无沙的荒漠,雨是云亘古以来思念。

    天地之间,是涂满油画的脸,洁白的藏毡房见不到孤烟。黝黑黝黑大手,抚摸着白白雪山,牧马奔放的蹄声,是这里最喧哗的语言。

    太阳很远,折射不到这突兀地平线,玛尼塔的经幡,日夜跳着锅庄,驱逐着这的仃伶。

    青稞是马背上的家乡,生长在阿爸阿妈的田里,这样倒好,会使他们任纵踏风而歌。

    茶温了,余香还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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