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的一个老人去世了,按乡俗,全村不沾亲的人家须一家出一人,叫“做相帮”。婆婆在世时,这类事无须知会我们,婆婆自去做相帮了,且会赶着饭点回家做好了饭,而我们下班后仍旧有热饭热菜,不受一点影响。如今婆婆去世五年多,村里再有红白事需要做相帮时,第一人选自是先生,但我们都还是“正当年”,总有这样那样脱不开身的时候,这回先生又临时有事身不由己,只好由我勉强出场。上回我已有过做红事相帮吃的体验,这回相帮白事,虽不知具体相帮什么,但滥竽充数总会的。
村子住户比较散,嫁过来二十多年,很多住得较远的同村人因平日并无走动,我还不大认识,也因村子一路沿国道铺陈,店面房与住户很难分清,我甚至不清楚需要做相帮的这户人家具体住哪。我沿着国道走,看到路边搭建了棚子办丧事的那户人家便进去了。也不用找主人,做相帮的人自然都聚在一块。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近国道,自然能出租的屋子都出租了。平日一家人生活空间尚属宽裕,而一旦遇上什么需要场地的事就捉襟见肘了,比如红白喜事。灶台及大厨几乎是在露天忙碌,幸好天照应,要是赶上雨天,那只怕正好趁着这场事大哭了。男性相帮人都在屋外帮着做些杂事。听得一间屋子有嘈杂声,我试着推门,看到门内几张熟识的面孔。这几日天阴,四月的屋外颇觉寒冷,女性的相帮人都挤在主人家暂时不用的厨房折纸钱。
厨房安放有灶台、桌椅、冰箱、微波炉等一应厨房物事,还有一些杂乱的可扔可不扔的居家杂物,再挤进十几个人,这七八平米的地别说转圜了,即便谁要起身,旁的人必得跟着起身让路。我也搬了个凳子挤进去,凳子只能抵着门坐了。折纸钱这活我没干过。婚前有母亲,婚后有婆婆,婆婆去世有住隔壁的姑姑,我的这些亲人们对我的关爱共同造就了我今日的“低能”(这话该遭天谴)。幸好还不是愚笨之人,这类活也没什么技术含量,看一两眼也就会了。屋子大多数是婆婆一辈的及婆婆上一辈的女性,我是其中年龄最小的,本不大熟悉又差着辈,也就不说话,只闷头干活。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小小的地儿十几个女人,屋子里的热闹可想而知。麻将、微信、疫情……各类时新话题,唧唧喳喳,嘻嘻哈哈。再就是邻里纠纷、婆媳问题、地界矛盾,这些农村绕不开的话题,语者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幸好大家都戴着口罩,不然这几乎促膝而谈的架势口水都要喷脸上了。这小小的屋子有人来有人走,笑声一阵接一阵,纸钱折了一捆又一捆,隔壁摆灵的屋子唱经、鸣乐,声震屋瓦,好不热闹。
相帮至傍晚匆匆而回。按乡俗主人家是留饭的,即便没时间来相帮的人去蹭饭,也没人较真。但我实在不喜这类场合,相帮是乡俗,不敢违拗,吃不吃饭就随自己了。
那边热热闹闹,到家冷冷清清。先生已在家,但工作还没结束,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微信此起彼伏。来不及做饭,中午的剩饭热了一下,看看量不够,又热了几个速冻花卷。即便没菜,先生还是倒了一杯白葡萄酒,就着冷菜、炒饭及花卷,谓之放松。两人将就对付了一顿,冷冷清清却暖暖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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