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隆隆的雷声，我被惊醒，已经后半夜了，本来脆弱的睡眠，这一“惊”，不知何时才能进入我的浅梦。雨点打在铁皮小棚顶上，声音尽管不很大，但匀称的节奏，有点像不强不弱不紧不慢的打击乐。已经处暑了还有如此的雷声，而且雨势还不小，这让我忽然惦念起夏都公园妫子河畔的荷花来，那娇弱的花能够经得起这急骤的雨点？明天那粉嫩的娇姿还会高高挺起吗？
她们就像我的女儿，每当恶劣的天气我总会挂念起她，虽然是瞎操心。虽然我家不是什么高门富户，但我仍然用我的全力养育和精心呵护她。女儿是要娇养的，那荷花我以为也该如此。这让我的可怜的睡意跑得无踪无影，满眼满耳尽皆荷花。那娇阳下如红的荷花，那晨光下清新的荷瓣和青翠的叶，最让我追怀的是曾经雨中的荷花。
那阴雨下的荷被一天淡灰水雾笼着，朱自清曾说“像笼着轻纱的梦”，充满了离奇，其实还有美妙，美得妙不可言。我的梦境几乎都是灰色的，而我的荷是色彩绚烂的。
我沿着河边的石板路漫步，听着细雨沙沙洒落在我的伞上，细碎细密，雨滴坠落到荷叶上的碰撞声，“塔塔塔塔”。荷叶微微晃动着，那洁净的绿是平生极少见的。叶心的水四处滚动着，还好，没有洒落下来，让我担心了一阵子，我的心“咚咚”跳着。荷花的花瓣上已经擎满了水珠儿，颗颗晶莹剔透，似珍珠般圆润透亮。一阵细风过后，花托颤动了一下，颗颗水珠如水线坠下，“嘀嗒”在了密密层层的荷叶上，荷叶歪斜了一下，与其他荷叶轻轻碰撞了一下“嚓，嚓”。那雨浴后的荷花洁净得要透了，清凉如许，你好想把脸贴在上面，感受她温润的清凉，正如朱自清先生说的“像刚出浴的美人”，其实美人自有美人的美，荷花更有荷花的韵致。细雨不停地落在荷花瓣上“沙沙沙沙沙”，一会儿又凝成一串串晶莹的水珠。我听见了“飒飒”的风声，那叶子被掀起来半边，定格了片刻。我听见了花与花的低唱，叶与叶的浅吟，花与叶的和鸣。花在低唱着美丽的诗，“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叶在浅吟，吟哦着花的情致与歌喉；花在唱，叶在吟，吟唱着美丽美妙的歌和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
“扑棱棱”，这低唱和浅吟被惊散了——一条黑色大鱼突然蹦出了水面，水面出现了一圈大大的水纹，慢慢地散成了一圈圈似有似无的水晕……忽而水面冒出了几个小水泡，“嘙，嘙，嘙。”“呲溜”一下子就不见了，那是小鱼们在戏耍撒欢。我看见水中一抹红色，转眼间就消失了。“奶奶，我看见大鱼了，大红鱼，好大的鱼。奶奶，奶奶……”一个五六岁的童儿顶着一个硕大的荷叶，在河边追寻着，我顺着声音过去，果然一群小黑鱼在河边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水面不时地泛起一圈圈涟漪，几个童儿拿着网兜在河边捞着什么，衣服已经全湿了，顶着的荷叶全扔了，奶奶们已经无可奈何了，也跟着着急。我听到了小鱼的呼吸“噗，噗，噗。”“哗啦啦啦啦，”咦，这又是什么？哦，那是荷叶芯里贮存的雨水滚落下来，“哗啦啦啦，”又一只叶也擎不住芯里的水了，“哗啦啦啦”……然而，我却听出了诗，听出了歌，那是辛弃疾的《清平乐 村居》“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那是王维的《山居秋暝》“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那是闲适，是宁静，是自由，是生活的欢愉，是自然的归真……
2020年8月29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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